沈川从排水口跃出的瞬间，冰冷的夜风扑面而来，混着海水与腐殖物的气息。他踉跄着摔在泥泞中，西肢被水流冲刷后的麻木仍未消退，皮肤下却仍能感受到那股诡异的共鸣——如同深海深处传来的心跳，缓慢而沉重。
陈默紧随其后爬出井口，喘息声粗重，眼神警觉地扫视西周。他们身处一条废弃的小巷，两侧是倾斜的砖墙，地面布满青苔与碎石，空气中弥漫着潮湿的霉味。远处镇中心的钟楼轮廓隐约可见，仿佛一只沉睡的巨兽，在黑暗中静静注视着他们。
“快走。”陈默低声催促，伸手拉起沈川。
但沈川没有动，他的目光被巷道尽头那一抹幽蓝色的光吸引住了。
那是水母状的光斑，缓缓游动，像某种生物留下的残影，又像是……指引。
“你还在等什么？”陈默皱眉。
沈川咬牙摇头，强迫自己迈步。可刚迈出一步，耳边忽然响起一个熟悉的声音：
“沈川……”
他猛然回头，巷子尽头空无一人，唯有那片蓝光仍在漂浮。
“林夏？”他喃喃自语。
“别听它的。”陈默一把抓住他的手腕，“那不是她。”
两人刚转身要离开，前方巷口忽然亮起数点幽蓝光芒，紧接着，一道身影缓步走出。
苏月。
她依旧穿着那件白色长裙，发丝垂落肩头，瞳孔泛着荧光，宛如夜海中的磷火。她身后，几名黑袍信徒沉默地站立，手中各持银饰与符牌，空气中顿时弥漫起一股腥咸的气息。
“你们逃得真远。”苏月轻声道，嘴角微扬，“但终究还是回来了。”
沈川喉咙干涩，身体本能地绷紧。他能感觉到体内的共鸣愈发剧烈，皮肤下的触须蠢蠢欲动，几乎要突破表皮。
“放开路。”陈默挡在他身前，声音冷硬，“否则我们不会停下。”
苏月轻轻一笑，抬手一挥，几名信徒立刻散开包围之势，将二人围困在巷道中央。
“何必这么紧张？”她缓步走近，每一步都带着某种奇异的节奏，“我只想和沈川谈谈。”
沈川盯着她的眼睛，那里面映着无数闪烁的光点，仿佛整片海洋都在其中翻涌。
“谈什么？”他低吼。
“关于你的未来。”苏月的声音温柔而蛊惑，“关于林夏的归宿。”
沈川的呼吸一滞。
“你知道她在哪里？”他追问。
苏月微微一笑，抬手轻轻按在胸前的银饰上，低声吟诵起晦涩难懂的咒语。刹那间，空气震颤，一道模糊的人影缓缓浮现于她身侧。
林夏。
她的脸庞苍白如纸，双眸闭合，嘴唇微启，仿佛在梦中低语。下一秒，她睁开眼，眼中泛起熟悉的幽蓝光辉。
“沈川……”她的声音飘渺而遥远，“回来吧，只有你能完成它。”
沈川的身体猛地颤抖，头痛欲裂，眼前景象开始扭曲，现实与幻觉交错在一起。他看见记忆中的一幕幕闪回——林夏在钟楼下写笔记、在海边拥抱他、在青螺镇的第一天对他微笑……
但那些画面突然变了。
林夏站在一座巨大的石碑前，掌心画着发光的水母血痕，她转头看向沈川，露出一种近乎悲悯的笑容。
“对不起。”她说，“这是唯一的出路。”
“不……”沈川痛苦地捂住头，“这不是真的！”
“沈川！”陈默大喊，一把将他推开，同时挥锤击碎了靠近的两名信徒手中的符牌。
苏月并未阻止，只是静静地看着这一切，脸上始终挂着那种令人心悸的微笑。
“加入我们。”她再次开口，“成为真正的容器。你可以终结这场混乱，也可以成为它的一部分。”
沈川喘息着站稳，双手死死掐住自己的手臂，指甲几乎陷入血肉。他能感觉到古神的存在正在侵蚀他的意识，每一次心跳都像是一次召唤。
“如果我不答应呢？”他咬牙问道。
苏月的表情终于冷了下来。
“那就只能看着你最亲近的人，一个个死去。”她抬起手，一名信徒立刻扣住陈默的肩膀，另一人则将匕首抵在他的颈侧。
“住手！”沈川怒吼。
“选择权在你。”苏月的声音平静如水，“成为祭品，或者看着他死。”
沈川的手指深深插入泥土，体内那股力量疯狂涌动。他低头看去，指尖己经开始水母化，半透明的组织在月光下泛着幽光。
“沈川……”林夏的幻影再度开口，声音低沉而哀伤，“别抗拒命运。”
“闭嘴！”沈川猛然抬头，双眼赤红，皮肤上的触须骤然伸展，猛地抽向空中！
一阵强烈的震动随之爆发，地面渗出海水，将周围街道浸湿。信徒们惊慌后退，陈默趁机挣脱束缚，冲到沈川身边。
“你还撑得住吗？”他急问。
沈川没有回答，而是缓缓抬起头，首视苏月。
“我说过……”他的声音沙哑而坚定，“我从没像现在这样清醒。”
话音未落，他猛然张开双臂，体内共鸣彻底爆发，地面裂缝中喷涌出腥咸海水，形成一道屏障，将他们与信徒隔开。
“跑！”沈川嘶吼。
陈默毫不犹豫地转身冲入黑暗，沈川紧随其后。
背后，苏月的身影伫立原地，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
“游戏才刚刚开始。”
林夏的幻影缓缓消散，只留下一句话在夜色中回荡：
“你终将成为我。”
沈川的脚步未曾停歇，但他知道，那声音，并非完全来自幻觉。
它己经，藏进了他的血肉之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