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春后,琅嬅的胎象渐渐稳固,荣欣的日子过得规律而从容,每日晨起给琅嬅请安,陪她说会儿话,处理些府务,午后或练字、或抚琴、或与舒心对弈。
偶尔去兰香阁看看安静度日的海兰,海兰住进兰香阁后越发沉默寡言,除了必要的请安和探望荣欣,几乎足不出户,在兰香阁里绣花、看书,存在感极低,仿佛一个不会说话的影子。
荣欣对此乐见其成,现在的王府后院表面一汪静水,实则暗流涌动,各怀心思,低调是海兰目前最好的护身符,对于弘历,荣欣保持着恰到好处的距离,弘历每次来,她都以礼相待,言语温婉,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弘历也时常会去锦明院坐坐,但也只是坐坐就走了,荣欣不以为意看到弘历坐立难安,若自己不说话他还要找话题的样子就在心中发笑。
这些日子晞月在后院的荣宠最盛,夜里的琵琶曲就没断过,至于听雨轩,每次从宫里回来后弘历也会去,但不知怎地许是苏格格着实不是弘历所喜爱的,在那待的时间总是不长久,而清音阁自从上次弘历在那和青樱吵了一架后,两人便陷入了一种诡异的沉默气氛,弘历去找青樱时,青樱总是朝弘历甩脸子,总而总之弘历也不大去清音阁了,弘历不着急等着青樱来给自己认错,可李玉着急呀!
他可是向来敬重这位和西阿哥青梅竹马、墙头马上、作为皇后侄女的青格格,所以平时在弘历身边伺候的时候总是帮青樱说好话,可奇就奇在每当他给弘历说青樱好话的时候,他的师傅王钦总是会出现然后以各种理由把他支出弘历身边。
不能为青主儿尽心,这让李玉去清音阁见青樱的时候总是带着愧疚之色,在他看来王爷放着对他一心一意的青主儿不顾,只去找其他妖妖调调的格格真是离经叛道,不识好人心,看不清谁才是真心对他好的人。
而青樱听到他的话后只是淡然一笑“王爷行事自有他的分寸,我不会去逼他,倒是你,本格格见你来时走路怎么一拐一瘸的?”
李玉凄楚一笑“师傅总爱借着管教我的由头让我罚跪”,青樱脸上露出一抹心疼之色“做徒弟哪有不受累的,惢心你去拿些药油来”
李玉恭身道谢“多谢青主儿”,“无妨”青樱笑着走到李玉身边指着他的腿“你把裤子提上去,我帮你上药”,“奴才不敢”李玉低下头“奴才怕给青主儿惹麻烦”
“本格格若怕麻烦,就不会叫惢心去拿药油了,过来”青樱坐到门口的马扎上“怎么不过来啊?”,“青主儿玉手尊贵,奴才怎敢让青主儿帮忙上药”李玉虽这么说还是坐到了青樱对面。
“是我要多谢你,若不是你常在王爷身边提起我”青樱叹了口气,身子也松了口气立时背也驼了,脖子也缩到衣服里“王爷怕也不会记得还有我这个人了”
“青主儿别这么说”李玉慌忙开口安慰道“王爷心里是有您的,前几日奴才还常常听王爷念叨墙头马上遥相顾,一见知君即断肠,青主儿和王爷可不就是情起墙头马上,这可是您独一份的情分啊!”
听到有人这么恭维自己和弘历的关系,青樱立刻露出一副高深莫测的笑“可就是有人忌惮我和王爷的情分,所以一首拦着我不让我见王爷,不过不要紧,只要王爷还记得我,受些委屈也没什么”,“真是委屈青主儿您了”
青樱看着眼前充满破碎感的李玉,一股保护欲油然而生“你放心,就算不为我自己,过几日我也会去找王爷,好让他以公允之道对待身边之人”,李玉一脸感动的看着青樱“多谢青主儿”
青樱心中弥漫起酸涩之感,她和弘历两心相知,自小青梅竹马一同长大,眼下却被困在这里,本该属于她的福晋如意被人夺走,她还不得不屈居于一个侧福晋之下,甚至连一个绣房出身的绣娘都可以和她平起平坐,哪有女子天生爱当妾,若是一个男人一生只可以有一个妻子......
青樱收回自己的思绪温柔的看着李玉“你快回去当差吧,过几日我会去找弘历哥哥的”,“是,奴才告退”
——
琅嬅的胎象在荣欣的护体丹和身边人的精心照料下一首稳固,弘历新纳了苏绿筠和海兰,她心中难免有些酸涩,但更多的心思都放在了腹中孩儿和福晋的责任上。
荣欣的陪伴和开解让她宽心不少,两人情同姐妹,澄瑞堂成了王府后院难得的宁静港湾,她将大部分庶务都交给了荣欣打理,自己安心养胎,只待金秋十月迎接她的第一个孩子。
对于青樱三天两头的闹腾和诸瑛的心思,她也有所耳闻,但只要不闹到她面前,不危及她的孩子和地位,她便秉持着福晋的宽厚,暂时不予深究,也不会短着她们什么东西,身为福晋她做的很好。
“姐姐你看”荣欣熟稔的走到琅嬅身边“海兰给姐姐孩子做的小肚兜,这颜色多鲜亮!”,琅嬅拿过荣欣手里的小肚兜,着上边的花纹“这手艺真好,我是绣不出来这么巧妙的针线活计”
“海兰虽然一首不出门,可一首记挂着姐姐呢”荣欣拿过琅嬅手边的账册“姐姐怀着身孕,最忌劳心费神,就算看账册也得慢慢看,不可劳 心 过 多”
“我知道”琅嬅笑的恬静“这些都是你帮我看过的,我不过闲来无事扫一眼,对府里有个大致了解罢了,只是今儿不赶巧,让你给瞧见了”
“什么不赶巧?”一道活泼的声音从门口传来,晞月拂开珠帘走到二人面前“福晋安好,荣福晋安好”
“快坐下”琅嬅说着,有侍女搬来圆凳,可晞月早己靠到荣欣身边“感觉有好些日子都没见到荣欣姐姐和福晋了”,二人笑的温和。
荣欣在晞月靠过来的时候就闻到了一股汤药味道,她知晞月求子心切“晞月这些日子,天天只顾着和王爷风花雪月,哪还记得我们这两个姐姐,怕是连锦明院的门朝哪边开都快忘了吧?”
“福晋你看她~”晞月被说中心事,脸颊微红,扭过头朝琅嬅撒娇,试图转移话题,但那点小心思哪里瞒得过琅嬅和荣欣,她懒洋洋地靠在荣欣肩上,像只寻求安慰的猫儿“姐姐们就会取笑我,我不过是...不过是想着揽月斋太过寂寥,总要有个孩子才算热闹...”
琅嬅眼神温和“你孩子是缘分,等你把身子调养好了,自然水到渠成”,莲花香炉里飘出香甜的熏香,琅嬅这几日思绪清明,以前看不透揪心的事越发不放在心上,对近日作妖的青樱容忍度也高了许多,只觉得那是个不懂事的,倒不必费太多心思。
荣欣伸出手,轻轻在晞月光滑细腻的手腕上一点,语气带着促狭又亲昵的关切“只盼着...”她刻意拉长了语调,眼神明亮地看着晞月“我们的月格格也好早日心想事成,到时候,我们可就有得忙了!”话音未落,她藏在袖中的手指己灵巧地探到晞月的咯吱窝,轻轻一挠!
“哎呀!”晞月猝不及防,痒得惊叫一声,整个人像被踩了尾巴的猫儿一样弹起来,躲到琅嬅身边,又羞又恼地跺脚“荣欣姐姐!你...你太坏了!福晋快管管她!”
琅嬅被这突如其来的玩闹逗得忍俊不禁,连日来的疲惫仿佛都消散了不少,她一边护着假意躲到她身后的晞月,一边笑着嗔怪荣欣“多大的人了,还这般促狭,总爱捉弄晞月的性子也该改改了”
澄瑞堂内一时充满了女子们清脆的笑语,暖融融的空气里流淌着难得的轻松与温情,阳光透过雕花窗棂洒进来,落在琅嬅微微隆起的小腹上,也落在荣欣含笑的面庞和晞月因笑闹而绯红的脸颊上,这片刻的安宁,仿佛隔绝了府邸后院所有的暗流与算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