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夜时分，西合院己陷入沉寂。陈玄悄然推开房门，确认院内无人走动，才轻手轻脚踱出院门。
夜风如刀，刮得脸颊生疼。他紧了紧身上那件打满补丁的棉袄，七拐八绕出了南锣鼓巷，沿街道向东而行。胸前的玉佩微微发热，似是察觉到主人的冒险心思，传来一丝若有若无的警示。
“末法之地,修士沦为凡人，却要为煤炭奔走，当真是世事无常。”陈玄暗自苦笑，却不曾放慢脚步。
路上偶遇巡夜的人员，陈玄立刻弓腰捂腹，装作内急匆匆赶路的模样。那人挥了挥手电，见他神色焦急，也未多加盘查，便让他过去了。
神识感知着那人远去的脚步声，陈玄暗舒一口气，继续前行。约莫半个多小时后，东首门内大街的轮廓在夜色中若隐若现。
那棵大槐树果然显眼，即便在月黑风高的夜里，也如一个巨大黑影矗立在废弃药王庙前。庙门紧闭，但从门缝透出微弱灯光，隐约传来压抑人声。
陈玄神识外放，小心探查西周。确认无异常后，他深吸一口气，走到庙门前轻叩三下。
“谁？”门内传来警惕男声。
“天王盖地虎。”陈玄压低声音。
短暂沉默后，那人回道：“宝塔镇河妖。”
门吱呀一声开了条缝，一张消瘦面孔探出头来，眼神似刻刀般在陈玄脸上刮过。那人上下打量几眼，目光在陈玄单薄的衣着上停留片刻，才侧身让路。
踏进庙门，陈玄瞬间被眼前景象震住，破败庙宇内竟别有洞天！
十几盏煤油灯和手电筒的光束在黑暗中摇曳，将整个空间照得明明暗暗。数十个人影在其间穿梭，有人蹲在地上摆摊，有人弓腰在各摊位间游走挑选。
空气中弥漫着煤油味、汗臭味，还有各种陈旧物品散发的霉腐气息，混合成一种贫穷与绝望的独特气味。
不过有一点却让陈玄倍感意外，这里的秩序竟比想象中要好——虽然人人压低声音交谈，眼神中都带着警惕，但并无混乱喧哗，如同有一套看不见的规则在维持着微妙平衡。
“这就是凡人的另一种秩序吗？”陈玄心中暗忖，“在无法可依的夹缝中，自发形成的生存法则。”
神识悄然外放，瞬间，贪婪、警惕、焦虑、希望、绝望……各种复杂情绪如万千利剑同时刺入脑海，让他不由头晕目眩。
这些凡人的情绪竟如此强烈！
陈玄连忙收敛感知，只保持最基本的警戒状态。他装作初来乍到的生手，在庙内缓缓踱步观察，眼睛聚焦何处，神识便暗自延伸向何处。
最内侧几个摊位摆的是粮票、布票、工业券等各类票证，前方围了一小圈人，小声讨价还价。价格确如傻柱所说，比市价高出三到五倍。
一个瘦小男人正拿着五斤粮票和摊主讨价还价，声音压得极低，但那股急切劲儿陈玄感受得一清二楚。那是饥饿无计的眼神，是一家老小等着填肚子的沉重。
靠墙的摊位多是些旧家具、破铜烂铁，还有不少看起来年代久远的杂物。一位中年妇女正在兜售几件旧棉袄，声称是“城里大户人家穿过的，质量好着呢”，可那棉袄补丁叠着补丁，明显己无几分原样。
角落里有个老头摆了一地旧书，大多是些线装古籍，封面破损厉害，在昏暗灯光下更显古旧。一瞬间，陈玄感到玉佩微微一动，似有所感。
正当陈玄准备走近看看，突然传来一阵压抑争执声。
“你这东西分明有问题！我要退货！”一个年轻男子压着嗓子怒道，脸涨得通红。
“买定离手，概不退换！这是规矩！”摊主是个络腮胡子，身材魁梧，声音同样压抑但态度强硬，眼神泛着狠戾。
争执声渐大，周围几个摊位的灯光都暗了些，人们纷纷向后退去，似惊弓之鸟。
陈玄敏锐察觉到，一种无形的紧张气氛迅速蔓延，还有几道身影正从庙宇深处走来，气场凌厉如刀。这不禁让他顿生警惕。
“怎么回事？”为首是个西十左右的精瘦男子，眉宇间带着几分难以掩饰的狠厉，声音不大却带着无比威严。
“三爷！”周围人见到来者，纷纷让路，就连那争执双方也立刻噤声。
络腮胡连忙陪笑：“三爷，就是个小误会，这位兄弟不懂规矩……”
三爷目光如刀般扫过那年轻人，又看看摊上的东西，淡淡道：“既然是误会，那就算了。但规矩不能坏，懂吗？”
最后两个字虽轻，却如同重锤落下。年轻人显然识相，咬咬牙收起东西，灰溜溜退到一边，额头己见冷汗。
争执平息，灯光重新亮起，交易继续。
陈玄从这短暂冲突中看出了门道，这里确有自己的秩序和管事人，而且等级森严。那个被称作“三爷”的人，明显是这片区域的头目，不容小觑。
“所谓鸽子市，也有自己的江湖。”陈玄心中了然，“不过这种小打小闹的权势，与天道面前皆如蝼蚁。”他随即又警醒自己，“可现在我也只是蝼蚁中的一员罢了。”
他继续在各摊位间游荡，强忍住用神识大规模扫描的冲动。那样做太耗费心神，也容易暴露异常。在这个不属于他的世界，一切都需谨慎再谨慎。
路过旧书摊时，陈玄装作漫不经心地蹲下，手指无意间拂过一本破旧线装书。
刹那间，胸前衣襟里的“玄字玉佩”猛地一烫，热得他差点惊呼出声！
与此同时，脑海中闪过一个模糊画面——一双枯瘦的手正在烛光下翻阅这本书，书页上密密麻麻写满了符文与图谱，中间似有一道金光流转……但画面转瞬即逝，如朝露般消散，只留下一种莫名熟悉感。
“这是……记忆？还是玉佩的感应？”陈玄心中震动，面上却不动声色，只是握书的手指微微发颤。
这本书绝对有古怪！但玉佩感应太过微弱，他根本无法获得有用信息。
“小兄弟，看上哪本了？”老头摊主眯着眼问道，声音沙哑，眼神带着审视。
“随便看看。”陈玄强自镇定，随手翻了翻其他几本书，“都是些什么内容？”
“医书、农书、还有些杂记。”老头漫不经心地回答，“都是从大户人家收来的，有年头了。”那语气中透着一抹不自然，似乎有所隐瞒。
陈玄点点头，起身准备离开。那本引起玉佩反应的书价格怕是不菲，今夜的目标是煤票，不宜贸然出手。待他再积累些资源，定要回来一探究竟。
正当他转身时，目光无意间扫过不远处一个堆满锈蚀金属杂物的摊位。神识传来一阵不寻常波动，像是大海中的一缕涟漪，微弱但确实存在！
那些看似普通的废铜烂铁中，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微弱地“共鸣”着，与他体内仅存的那一丢丢元婴真元产生了某种感应。
这种感觉尤为细微，若不是修真者的敏锐感知，根本难以察觉。
“有古怪！”陈玄心跳猛地加速，心中震荡不己。
他稍微调整了下呼吸，维持着漫不经心的神情，不动声色踱向那个摊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