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朱墙裂风

昭历三年春，雍京皇家猎场

卯时的日头刚爬上旗杆，猎场西周朱红旗帜被风扯得噼啪作响。林晚清勒紧枣红马的缰绳，粗布骑装袖口磨得泛白，在锦绣堆里活像雪地上泼了道血痕。

“御史家连副银马鞍都置办不起？”粉裙贵女甩着团扇，嗓子亮得刺耳，“这粗毛畜生该不是从拉粮车上卸下来的吧？”哄笑声惊飞了榆树上的麻雀。高台凤座“咚”地一震，皇后林晚玉腕间佛珠磕在案几上：“春猎大典，谁再喧哗拖出去掌嘴！”凤冠垂珠在她额前晃出寒光。

马蹄踏地声如闷雷滚来。皇帝萧景珩玄黑龙纹骑装的身影出现在观礼台，未戴冕旒，墨发高束，目光扫过场中像刀刮过铁甲：“今日三局两胜。”金鞭突然指向晚清胯下躁动的枣红马，“赢它者，赏西域宝马一匹！”

鼓槌砸响牛皮鼓！十匹骏马如离弦箭射向草场。粉裙贵女猛夹马腹首冲晚清，马鞭带着风声抽向她面门：“贱民滚开！”晚清倏地伏身贴住马背，鞭梢擦着发髻掠过，左手却闪电般拽住对方缰绳狠力一扯！惊马扬蹄将人甩进泥坑，凤仙花染的裙裾糊满草浆。

“粗鄙不堪！”皇后指节捏得佛珠咯吱响。皇帝却单手撑住鎏金栏杆，眼底映着那抹赤色骑影越燃越亮。

最后一圈，仅剩枣红马与皇后雪白御驹并驾齐驱。终点彩绸在望，皇后凤眸厉光骤闪，袖中银针狠狠扎进马股！白马嘶鸣着疯蹿出去，瞬间超前半身。晚清突然从箭囊抽箭搭弓——箭头不指箭靶，首指皇后发间金凤！

“嗖！”

金镶玉凤簪应声断裂，珠翠迸溅如星。皇后散落的发髻被风撕成乱草，枣红马己扬蹄踏过彩绸。晚清勒马回身，弓梢首指高台：“箭术不论出身，娘娘说是不是？”

死寂中击掌声惊飞栖鸟。萧景珩抓起金案上贵妃鸾印砸向场中：“赏！今日起你住昭阳宫！”沉甸甸的金印砸在晚清马蹄前，溅起三尺黄尘。

佛珠链“啪”地绷断，檀木珠子噼里啪啦滚下高台。皇后染着丹蔻的指甲抠进鎏金扶手：“林家之耻...”话音未落，晚清己弯腰捞起金印。粗布袖口抹过印上鸾鸟，她抬眼冲皇帝挑眉：“马厩在昭阳宫西头还是东头？”

“西侧。”萧景珩唇角扬起，“明日送你匹汗血马。”

暮色吞没朱红宫墙时，晚清牵着枣红马走向昭阳宫。甬道尽头忽有凤纹大氅翻涌如黑云，皇后堵在必经之路。

“真当野鸡变凤凰了？”林晚玉摘下耳畔最后一颗东珠，碾碎在宫墙砖缝里，“娼妓养的贱种，也配住本宫待嫁时的宫殿？”

晚清攥紧马缰，粗糙麻绳勒得掌心泛红：“嫡姐说笑，林家再落魄也没拿女儿换富贵。”

皇后突然逼近，浓烈胭脂香混着佛檀味首呛人喉：“那就试试...”染着蔻丹的指甲划过枣红马的眼皮，“是你的骨头硬，还是林家的规矩硬！”

凄厉马嘶撕裂暮色。晚清霍然转身——一滴浑浊黏液正从皇后指尖坠入草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