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静语”咖啡馆。
下午西点。
阳光透过落地窗，在木质地板上投下光斑，空气中弥漫着咖啡豆的醇香和轻柔的音乐。
这本该是他们无数次甜蜜约会的地方，此刻却愈显的沉重。
姜妄舟先到了。
他坐在他们常坐的靠窗角落，面前放着一杯没动过的黑咖啡。
金丝眼镜后的目光似乎接近冰冷，紧抿的薄唇透着一丝压抑的紧绷。
他修长的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泄露了内心的不平静。
谢绾推门进来时，脚步有些虚浮。
她一抬头就看到了窗边的姜妄舟。
阳光勾勒出他清俊挺拔的侧影，却仿佛隔着一层无形的冰墙。
她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走过去。
“妄舟哥。”
她在他对面坐下，声音干涩。
“嗯。”姜妄舟抬眼看她，目光锐利将她从头到脚审视了一遍。
她瘦了，脸色也不太好，眼下有青黑，而且眼神躲闪，不敢与他对视。
这副模样，哪像是刚从“充实”的义诊回来？
分服务生过来，谢绾机械地点了一杯的美式。
两人之间陷入了沉默。
咖啡的香气也无法驱散这沉重的低气压。
最终还是谢绾打破了沉默。
她双手紧紧交握放在桌下，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用疼痛来维持最后一丝清醒和残忍。
她抬起头，目光落在窗外的街道上，不敢看他，声音带着一种刻意装出来的冷漠和疏离：
“妄舟哥今天约你出来，是想……想跟你说清楚一件事。”
姜妄舟的心猛地一沉，镜片后的目光紧紧锁着她：“什么事？”
谢绾深吸一口气，仿佛用尽了毕生的力气，吐出了那沉重的两个字：
“我们……分手吧。”
尽管姜妄舟有预感，但亲耳听到这两个字从她口中说出，姜妄舟还是感觉胸口像窒息一般，他握着咖啡杯的手指瞬间收紧，指节泛白，杯中的液体微微晃动。
但他没有失态，只是声音沉冷了几分：“理由？”
谢绾逼迫自己继续，声音更加冰冷，甚至带上了一丝刻意为之的嘲讽：
“理由？还需要理由吗？就是……不喜欢了呗。觉得……没意思了。”
她努力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轻飘飘的，像是在谈论一件无关紧要的事。
“不喜欢了？”
姜妄舟重复着这西个字，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谢绾，看着我说话。”
谢绾身体一僵，心脏狂跳，但还是硬着头皮，强迫自己转过头，迎上他那双仿佛能穿透灵魂的眼睛。
那眼神里的探究、失望和压抑的怒火。
她猛地别开视线，声音拔高，带着一种破罐破摔的态度：
“对！不喜欢了！我……我喜欢上别人了！”
这句话在两人之间炸开。
姜妄舟的眼神变得极其危险，周围的空气仿佛都凝固了：“谁？”
谢绾闭了闭眼，想到曾经追她的一个学长，脱口而出：“苏皓。”
苏皓？那个曾经追求过她、后来因为耍了一些手段后再无交集的临床医学系男生？
姜妄舟的瞳孔骤然收缩，随即是铺天盖地的荒谬感和被愚弄的愤怒。
他几乎要冷笑出声。
“苏皓？”他声音低沉，带着刺骨的寒意，“那个品行不端正的苏皓，你告诉我，你‘喜欢上’他了？什么时候喜欢的？是在你‘山区义诊’这半个月，隔空喜欢的吗？”
姜妄舟毫不留情地拆穿了谢绾第一个谎言。
谢绾的脸瞬间血色尽褪，惨白如纸。
“我……我……”她语无伦次。
“为什么骗我？”
姜妄舟打断她，声音压抑着怒火，身体微微前倾，带着强大的压迫感，“那半个月，你根本没有去山区义诊，你就在学校里，你躲着我，疏远我，用那么拙劣的谎言，为什么？”
他的质问让谢绾的心理防线彻底崩溃了。
她猛地抬起头，眼中充满了绝望的泪水，声音带着哭腔，却用尽力气说出更残忍的话：
“是，我是骗了你，我就是故意的，因为我早就想分手了，我早就受不了你了。”
“你以为你是谁？姜妄舟，是，你优秀，你家世好，但那又怎么样？跟你在一起，我压力好大，我每天都要小心翼翼，生怕哪里做得不好，配不上你！生怕别人说我是攀高枝！”
“我受够了！受够了这种仰望你的感觉，受够了永远活在你的光环下，苏皓怎么了？他至少不会让我觉得自己像个卑微的可怜虫，他体贴，他温柔，他不会像你这样，永远高高在上，永远让我觉得遥不可及，他哪里都比你好，我跟他在一起，轻松多了！”
这些话，字字如刀，违心至极，却字字诛心，谢绾几乎是吼出来的，眼泪汹涌而下，分不清是演戏的眼泪还是真实的痛苦。
她用最伤人的话，去斩断她最珍视的感情，只为了让他死心。
姜妄舟死死地盯着她，那双眼眸里，充满了难以置信、痛楚。
她的话，像一把匕首，狠狠捅进了他的心里。
他为了她，甘愿放弃前程，承受导师的失望和母亲的怒火，却换来她一句“受不了你”、“哪里都比你好”？
他放在桌下的手，攥得死紧，他极力克制着爆发的情绪，声音因为压抑而沙哑得可怕：
“谢绾……看着我。告诉我，这是你的真心话？告诉我，你看着我的眼睛说，你不再爱我，你爱上了苏皓，你跟我在一起只有痛苦！”
他的目光带着求证和恳求。
谢绾的心在滴血。
她看着他眼中那深沉的痛楚和微弱的希望之光，几乎要脱口而出“不是的，我爱你，我只爱你！”
但她不能，她想到了姜母的话，想到了林知意鄙夷的眼神，更想到了姜妄舟的前程……
她猛地站起身，椅子腿与地面摩擦发出刺耳的声响。
谢绾用尽全身力气，迎上他那双几乎要将她吞噬的眼睛，声音颤抖却带着决绝的：
“是，这就是我的真心话，姜妄舟，我不爱你了，我早就想分手了，跟你在一起，我一点都不快乐！现在，你满意了吗？”
说完，她不敢再多停留一秒，生怕下一秒就会在他面前彻底崩溃。
她抓起放在桌上的包，转身就要逃离这个让她痛不欲生的地方。
“谢绾！”
姜妄舟猛地站起身，声音带着命令和一丝挽留。
谢绾的脚步顿了一下，却没有回头。她的肩膀剧烈地抖动着，泪水模糊了视线。
“别走……”
姜妄舟的声音低了下来，带着一种从未有过的脆弱和恳求，“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是不是我妈？是不是林知意？告诉我！”
听到他提到姜母和林知意，谢绾的心像被针狠狠扎了一下。
但她不能回头，她死死咬住下唇，尝到了血腥味，用尽最后一丝力气，丢下一句冰冷的话：
“跟任何人都没关系，是我自己……厌倦了，别再找我了，我们结束吧。”
话音未落，她像逃命一样，跌跌撞撞地冲出了“静语”咖啡馆，将那个她深爱的男人彻底抛在了身后。
咖啡馆里，死一般的寂静。
阳光依旧明媚，音乐依旧轻柔，咖啡的香气依旧弥漫。
只有姜妄舟，像是被抽走了灵魂一样，僵立在原地。
桌上那杯早己冷掉的黑咖啡，映着他惨白而失魂落魄的脸。
他金丝眼镜后的眼神，从最初的震惊、愤怒、痛楚，最终化为一片死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