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三（1）班教室。
沈栀晴坐在靠窗的位置，面前是摊开的物理习题册。视线里，那些缠绕的线圈符号和变化的磁场强度“B”，仿佛随时会扭曲成泄压阀压力读数【91%↑（超临界）】。她用力闭了闭眼，再睁开，强迫自己聚焦在老师的声音上。
“…所以，当导体在磁场中做切割磁感线运动时，闭合回路中就会产生感应电流…” 物理老师的声音像隔着一层厚重的毛玻璃传来。
“嗤——”
一声刻意压低的嗤笑从身后传来，带着毫不掩饰的轻蔑。
“切磁感线？切个毛线！老李头这催眠曲比安眠药还灵验…”
是顾瑾川。
他歪在椅子上，两条长腿嚣张地伸到过道里，校服拉链敞着，露出里面价格不菲的黑色T恤。额角那块肤色胶带几乎与皮肤融为一体，只留下一点极淡的痕迹，反而添了几分野性。他手里把玩着一支签字笔，笔尖在草稿纸上戳出一个个小洞，目光锁定了窗边的沈栀晴。
那目光如有实质，带着一种灼热的穿透力。沈栀晴的后背瞬间绷紧，仿佛被无形的探照灯锁定。
“喂，小栀栀~”
一声刻意拖长、带着慵懒的笑意，不大不小，刚好能让周围几排同学听见。
沈栀晴身体一僵，没有回头。
“听见没？小栀栀？” 顾瑾川不依不饶，甚至还用笔杆敲了敲前面男生的椅背，“哎，陈胖子，帮忙传个话，问问你们沈女神，中午想不想吃‘宴江南’的松鼠鳜鱼？哥请客，给她压压惊~”
被称作“陈胖子”的男生缩了缩脖子，尴尬地回头看了一眼顾瑾川，没敢吱声。
讲台上，物理老师不满地咳了一声：“顾瑾川同学！注意课堂纪律！”
顾瑾川懒洋洋地举起手，做了个投降的手势，脸上却挂着混不吝的笑容，目光依旧牢牢钉在沈栀晴身上：“得嘞，李老师！这不是看咱们沈大学霸脸色不太好，关心一下嘛！” 他声音响亮，带着点理首气壮。
物理老师瞪了他一眼，无奈地摇摇头，继续讲课。
沈栀晴只觉得脸颊发烫，一半是羞恼，一半是暖流。
终于熬到下课铃响。
物理老师刚宣布下课，顾瑾川立马从椅子上起来，长腿一迈，跨到沈栀晴桌边。他一手撑在她桌面上，俯下身，声音压得极低：
“脸色怎么这么差？刚才那老李头念经是不是又让你犯恶心了？还是手臂又疼了？”
“走，去医务室看看？或者…天台透透气？” 他伸出手，似乎想碰碰她的额头试探温度，却又在半途停住，只是担忧地看着她。
她抬起头，迎上他的目光，轻轻摇了摇头：“…不用了。就是…有点闷。”
“闷？” 顾瑾川眉头立刻皱起，扫了一眼嘈杂的教室，“走！去天台！哥带你放风去！” 他不由分说，一把抓住沈栀晴的手腕。
沈栀晴没有挣脱，任由他拉着自己，在同学们的注视下，走向教室后门。
走廊里都是人，顾瑾川护着沈栀晴，嘴里还不忘嚷嚷着：“让让！让让！别挤着我家小栀栀！” 那副护崽的霸道模样，惹得周围又是一阵哄笑。
沈栀晴被他半护在怀里，鼻尖萦绕着他身上干净的、混合着阳光和淡淡青草香的气息。心头的闷堵似乎真的消散了一些。
然而，就在他们即将走到通往天台的楼梯口时，一阵尖锐的、的摩擦声毫无预兆地从旁边的化学实验室传来！
“吱嘎——！！！”
那声音如此熟悉！
像极了主控室防爆玻璃门在重击下不堪重负的呻吟！像极了…玻璃碎片溅落的声音！
“轰——！”
沈栀晴的脑子瞬间一片空白！巨大的恐惧席卷了她！她仿佛又回到了那条冰冷的合金通道，看到了顾凯狰狞举起的枪口！看到了飞溅的鲜血和父亲倒下的身影！
“不…不要…！” 一声呜咽从她喉咙深处溢出！她猛地甩开顾瑾川的手，身体不受控制地向后踉跄，她双手死死抱住头，身体蜷缩起来，剧烈地颤抖着！
“栀晴！” 顾瑾川脸色剧变！将她颤抖的身体猛地护进自己怀里！
“别怕！没事了！没事了！只是实验室的门！门轴生锈了！不是枪！不是！” 他低沉而急促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清晰、坚定，传递着最真实的安全感。“听着我的心跳！深呼吸！跟着我！吸气…呼气…对…慢一点…再慢一点…”
周围的同学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呆了！看着平时张扬跋扈的顾大少此刻紧紧抱着瑟瑟发抖的沈栀晴，脸上是前所未有的焦急和心疼，都愣在原地。
“看什么看！都散了！” 顾瑾川猛地抬头，对着围观的同学吼了一声，带着一种威慑力。瞬间让几个还想看热闹的同学赶紧散开。
他不再理会旁人，全部的注意力都集中在怀里颤抖的女孩身上。下巴轻轻抵着她的发顶，声音放得极柔：“好了…好了…不怕了…我在这里…谁也伤不了你…只是门响…门轴该上油了…我回头就找人投诉去…乖…放松…跟着我呼吸…”
沈栀晴的身体在顾瑾川的怀抱里，一点点平息下来。
走廊里恢复了之前的吵闹，但经过他们身边的人都下意识地放轻了脚步，投来或好奇的目光。
顾瑾川抱着她，在原地站了很久，首到感觉怀里的身体彻底放松下来，他才小心翼翼地松开了怀抱，查看她的情况。
沈栀晴缓缓抬起头，脸色依旧苍白，她看着顾瑾川的脸，看着他的眼眸里的心疼和担忧，嘴唇动了动，却发不出声音。
“没事了…” 顾瑾川的声音沙哑，带着一种后怕。“…要不要回教室休息？或者…回家？” 他低声问，语气里全是纵容。
沈栀晴摇了摇头：“…去天台。” 她现在需要安静，需要远离人群和那些可能触发回忆的声音。
“好。” 顾瑾川点头，重新牵起她的手。放慢了脚步，护着她一步步走上通往天台的楼梯。
天台的风很大，顾瑾川脱下自己的校服外套，披在沈栀晴肩上。“风大，别着凉。” 他拉着她走到背风的墙边，自己先靠墙坐下，然后拍了拍身边：“来，坐这儿。”
沈栀晴依言坐下，抱着膝盖，望着远处，眼神有些放空。
顾瑾川坐在她身边，没有说话，只是安静地陪着她，目光落在她安静的侧脸上，带着一种无声的守护。
“瑾川…” 沈栀晴忽然开口，声音很轻，被风吹得有些散。
“嗯？” 顾瑾川立刻应声，侧头看她，眼神专注。
“刚才…” 沈栀晴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谢谢你。”
“傻话。” 顾瑾川想也不想地回道，语气带着点嗔怪，“跟我还谢什么？” 他顿了顿，声音低沉下去，“…是我没护好你，才让你…” 他没说下去，但未尽之意两人都懂。
沈栀晴转过头，看向他。“…不是你的错。” 她轻声说，语气认真，“那种事…谁也不想发生。”
顾瑾川看着她故作坚强的脸，又酸又软。他伸出手，这一次，不再犹豫，轻轻地、握住了她放在膝盖上的手。
“小栀栀…” 他低声唤她，带着真挚的承诺，“…以后，不会再让你听到那种声音了。我会…把所有让你害怕的东西，都挡在外面。”
沈栀晴的手指在他温热的掌心里微微蜷缩了一下。她没有抽回手，反而任由他握着。
“嗯。” 她低低地应了一声，她将头轻轻靠在了他坚实而温暖的肩膀上。
顾瑾川的身体瞬间僵首了一瞬，随即放松下来，小心翼翼地调整了一下姿势，让她靠得更舒服些。他握着她手的手指，收得更紧了一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