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屈指叩了叩箱底,不错,闷响扎实无杂音,榫头也是严丝合缝的插着。
再试着抽拉集水盘,樟木轨道顺溜得很,三颗鹅卵石在盘底卡得正稳当。隔板插进卯眼时只有“咔”的一声轻响,十二宫格间距分毫不差。
忍不住和她爸说道:“这活儿做的真好,一点儿没糊弄咱们!”
赵三元也跟着点点头。
张木匠蹲在门槛上抽烟斗,瞧他们翻来覆去验了半刻钟,烟锅在鞋底磕了磕灰心里暗道:三处暗榫都摸到了,是个识货的。转身从椽上取下块黄杨木,“这个导轨耐磨条是白送的,不要钱。”
赵三元利落的结了尾款,接过耐磨条。一时间甲方乙方都很欢乐。
夜深了,村子里陷入一片寂静之中,只有赵家三房还点着昏暗的油灯。
赵三元正卖力的给媳妇儿揉捏着酸痛的肩膀。
“媳妇儿,你这么干不行啊,这也太累挺了。”
早知道这么累,他说什么也不同意沈玉珠做卤菜生意。凭他媳妇儿的手艺,干啥不是干啊。
这科举也是的,赶紧开考啊,他好早点能帮上忙,哪像现在,看着媳妇儿受累,啥忙也帮不上。
沈玉珠感受着背上的力道,舒服的叹了口气。
“没事儿,就是一开始会累点,等过个三五天之后,走上正轨了,就没这么累了。”
开始的时候,她得事事亲力亲为,自然就累。过几天之后,韩氏能上手,自己就能松快了。
“那我明天得陪你一块儿去,要不我不放心。”
虽然这里民风还挺开放的,上次去县里也看到不少女人做生意,但是他媳妇儿这么好看,又是头一次在这里做生意,他必须得跟去看看。要是有人欺负他媳妇儿,他好歹也是个帮手啊。
沈玉珠回头看一眼赵三元,心说也就你拿我当个宝贝,这也不放心,那也不放心的。
“哎呀,咱闺女说她也想去呢。”
“第一天乱糟糟的,她去干啥,明天先不带她了。”
“不带她她不得跟咱们闹啊?”沈玉珠有点儿担心。
“没事儿,明天咱们走的早,不叫她她起不来。到时候她也怨不着咱俩,是她自己没起来的。”
赵三元太知道自己的闺女了,睡觉那叫一个踏实。早上要是没人叫她起来,或者没定闹钟的话,她能睡到早上八九点才醒,睡眠质量那叫一个好。
“你说的对,咱们不叫她。”
夫妻两个对上眼神相视一笑,确认对方都是要坑闺女的人。
“太过分了,他们真是太过分了!”
赵八宝一觉醒来就不得不面对自己被爸妈双双抛下的事实。
“八宝,你爹娘是去做正事儿的,又不是去玩儿的,你跟着捣乱干嘛?”
“让我画图的时候不说我是捣乱,现在倒说我是捣乱,这是赤裸裸的过河拆桥!”
见小孙女气的要喷出火来,韩老娘赶紧转移话题:“咱们在家里待着更好,多清净。”
她不想清净,她想去县里玩儿!
韩老娘继续引诱:“你和奶学绣活儿,学会了奶给你拿点心吃。”
提起点心,赵八宝不得不佩服她娘的远见,买的都是保质期很长的,幸亏是这样,要不然依着韩老娘的发点心频率,早长毛了。
看在点心的份儿上,赵八宝不情不愿的坐下和韩老娘学习绣活儿。
陈氏凑过来问:“娘,让妞妞也跟着你学呗。”
这点心可不能光给三房家的孩子吃了,她家的也得跟着吃才行呢。再说学绣活儿也挺好,以后缝缝补补都方便。
韩老娘张嘴想骂陈氏,寻思寻思又憋回去了。算了,这种蠢人是骂不醒的,她都骂累了,她也不带开窍的。
妞妞是她亲孙女,有好事儿她还能落下她不成?她也不看看妞妞才多大,那是能老实坐住学东西的年纪吗?
“嗯,行。”
陈氏高兴的叫妞妞:“妞妞,过来跟你奶学!”
妞妞正和八斗蹲在篱笆前看那一群小鸡,小鸡比刚来的时候大了一些,己经不那么可爱,但是对于这两个没什么见识的农村小土老帽来说,看小鸡也是一个不错的娱乐活动。
妞妞还不知道学东西是怎么样一件无聊的事,乐呵呵的跑过来,坐下不到十分钟就又跑走了。
陈氏气的在后面骂:“一天天的就知道玩儿!”
“大伯娘,妞妞才多大啊,坐不住是正常的,待会儿我吃点心的时候分她一块儿!”
“哎呦,那可太好了。”陈氏转怒为喜。
“你倒是大方,我可就打算给两块儿点心来着。”
“哎呦我的亲奶哎,我娘那几包点心你不会是打算留给曾孙吃吧?再放就该长毛了!”
“胡说,那点心起码能放半个月。”
“半个月?那味儿该窜了,不好吃了!”
“再变味儿那也是点心,不会不好吃的。”
赵八宝对韩老娘真是无言以对。心想你就留吧,明天我就都偷拿出来大家分了吃。
土墙根下,韩老娘不知道赵八宝心里的小盘算,盘腿坐在蒲团上,膝头摊着块粗布,手里银针一穿一引,展示道:“瞧见没?针脚要密实,线头得藏进布里。”
“看见了看见了,这也太简单了!”
不愧是三儿的女儿就是聪慧啊!韩老娘含笑点头。
赵八宝开始像模像样的比划起来,韩老娘看在眼里喜在心里,只觉得小孙女看着和那些大家闺秀没什么两样......
个屁!
一刻钟后。
赵八宝蹲在磨得发亮的青石板上,攥着绣针的手首冒汗。
麻线刚戳进布里就打了死结,扯得布料皱成团。
“你当是捅窗户纸呢?!”老太太撂下活计,枯树枝似的手指戳着布面,“你瞅瞅,这牡丹花叫你绣得跟鸡啄米似的!”
赵八宝梗着脖子:“是这破针太钝!”这么短的时间里,她能绣出个形来己经很厉害了好嘛!
赵八宝赌气把线头塞进牙缝里咬断,针尖“哧”地扎进食指肚。血珠子冒出来,洇在布上像朵歪歪扭扭的梅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