螭龙钮卡进虎符缺口的瞬间，密道石隙渗出带着尸臭的靛蓝黏液。沈昭雪望着完整的奎宿纹，忽然想起药王谷禁地里那幅《禹墟葬图》——残卷边角的星纹，与眼前符咒如出一辙。
"当心！"
顾九霄的暴喝震落壁顶碎屑。沈昭雪指腹擦过毕宿星纹时，穹顶轰然降下青铜巨门。饕餮门环咬着半腐的童尸指骨，齿缝间卡着枚带箭痕的玉韘——正是萧景珩征北狄时遗失的扳指。
"子时三刻。"顾九霄抹去门环积灰，"要活人牲祭。"
沈昭雪盯着他脊背游走的蛇纹。那印记攀至第七椎骨时凝成北斗状，与祠堂血沼祭台的凹痕吻合："将军可知这是湘西赶尸匠的锁魂印？"
骨埙声穿透石壁。门内传来指甲挠铜的锐响，与那夜血沼浮尸啃咬棺椁的动静混作一处。顾九霄突然扼住她咽喉，瞳仁裂成蛇类竖线："你到底是谁？"
腕间朱砂痣骤亮。凤凰纹蔓至颈侧，金线勾出完整的朱雀星官。沈昭雪反叩他脉门，触到两股相冲的蛊毒："将军又可知，你不过是借尸还魂的残魄？"
青铜门裂开寸许。腥风卷着腐肉涌出，十二具活尸蹒跚而至。沈昭雪认出为首女尸额间金箔——正是观星阁冰魄尸阵中的开阳替身。
"踏艮位！"
顾九霄剑劈尸群。沈昭雪踩过震宫砖石，虎符按入门上星图。活尸忽跪地朝拜，后颈奎宿烙印发蓝光——与祠堂管家颈间蛊虫位置重叠。
门开的刹那，骨埙声转急。沈月柔的娇笑自穹顶坠下："姐姐可知这地宫原名凤凰冢？"她腕间蛇纹褪成灰白，"三百童男心头血，才染得朱砂这般艳。"
沈昭雪指甲掐进掌心。地宫壁画上的女子与她容貌无二，正将匕首刺入双生姊妹心窝。题跋处泥金小楷写着：永初三年，昭明皇后诛妖妃于冢。
"永初是前朝末代年号。"顾九霄剑尖挑亮人鱼膏灯，"昭明皇后复姓慕容。"
灯焰忽爆青芒。沈昭雪颈间长命锁自开，掉出卷褪色的婚书——"慕容昭雪配顾九霄，永初五年谷雨"。那字迹竟与沈崇文批红的奏折笔锋相同！
"原来沈相是前朝文渊阁首辅。"顾九霄撕开左臂衣物，露出与沈昭雪相契的凤凰纹，"姑娘现在可懂，沈月柔为何非要你的心头血？"
骨埙声化作婴啼。活尸暴起，心口钻出赤眼尸虫。沈昭雪拔下金簪刺入锁骨，蘸血在青铜门画下鬼金羊符："将军可敢赌命？"
顾九霄以剑割掌回应。两股血交融的刹那，地宫剧震。壁画剥落处现出青铜祭坛，台上冰棺躺着玄甲将军——那眉间旧疤与顾九霄分毫不差！
"时辰正好。"沈月柔的吐息忽在耳后。沈昭雪后心一凉，垂首见染血骨刀穿胸而过——正是水晶椁中那柄人牲刀。
冰棺轰然开启。顾九霄脊背蛇纹化蟒缠住沈月柔，沈昭雪趁机将虎符拍入棺椁凹槽。暗格弹出血书：
【慕容氏双生，凤脉饲蛊。断亲缘，斩情丝，方破轮回】
沈月柔的惨笑震落穹顶鲛珠："好姐姐，你猜谁是真正的蛊皿？"
冰棺倒影里，沈昭雪颈后浮出蛇纹。记忆如潮涌至——永初三年暴雨夜，是她亲手将淬毒匕首刺进胞妹心口。
青石灯台滚过青砖的闷响里，顾九霄玄铁护腕己抵住林羽喉骨。
甲片缝隙渗出的血珠坠在月白襕衫上，晕开的形状恰似太学时他们共绘的《红梅踏雪图》。
"当年辩'王莽改制'，你连砚台都舍不得摔。"顾九霄嗓音嘶哑如钝刀磨石，腕间发力将人按在湿滑砖墙，"如今倒识得南诏痋术？
"林羽后脑撞上镇宅石兽，瞥见那甲胄内衬的苗银纹路——竟是三年前阵亡将士的铭牌熔铸。
骤雨裹着马蹄破空而来。胡服斥候滚鞍下马时，腰间皮囊漏出几粒黍米——塞北游骑惯用的路标。
"禀将军！西厢房的..."话音被醉仙居二楼炸开的雕窗截断，泼下的不是雨水，是混着蛊虫尸骸的腥臭黏液。
林羽趁势挣开桎梏，掌心灯台底部"承平七年"的刻痕沾着血污。这年号他曾在礼部旧档见过：先太子监国那年，工部连夜熔了三千斤青铜铸镇魂铃。
父亲醉酒那夜漏出的"赤硝"，莫不是与当年东宫突发恶疾有关？
二楼传来琉璃盏碎裂的清响。苏瑶素色罗裙染着诡谲的靛蓝，自栏杆翻落时腕间银丝铮鸣——那丝线另一端竟缠在顾九霄左臂铁护腕上，甲片缝隙钻出的莹蓝蜈蚣正啃食他溃烂皮肉。
"接稳！快接稳！"顾九霄扬手掷来的鎏金筒带着血腥气。林羽旋身避开冷箭，指腹摸到筒身《往生咒》刻文间的异样凸起——是道门暗桩传递密信的阴符。
河畔老柳下悬着的巫蛊偶眼窝漆黑，系着它脖颈的麻绳正是相府佛堂供桌失踪的乾坤绳。
金筒机括弹开的瞬间，林羽眼睛猛地一瞪。嘿，这舆图的边角居然钤着“永宁寺藏书印”，再看看那药方笔迹……哇塞，跟母亲临终前紧攥的残页简首一模一样啊！
就在这时，一道惊雷劈开了夜幕，他恍然大悟，原来相府地窖里的那三百个陶瓮之所以要裹锡箔，是因为赤硝遇到蛊气就会爆燃啊！
当年东宫那场大火，恐怕根本就不是什么走火，而是有人故意纵火呢！
醉仙居梁柱断裂的轰鸣中，顾九霄挟着苏瑶破顶而出。将军后背玄甲尽碎，狰狞旧伤拼成的竟是紫微垣星图，帝星位置嵌着半枚虎符。
苏瑶腕间银丝突然崩断，蛇纹胎记处钻出的碧眼小蛇首扑鎏金筒，却被林羽用灯台镇纸手法扣住七寸。
"公子好身手。"苏瑶足尖点地时，袖中匕首己贴上林羽颈脉，"可还记得三日前，你在佛堂捡到的蜜饯？"她吐出的每个字都带着蛇信般的咝声，护城河面浮起的血色泡沫里，缓缓升起十具缠着水草的青铜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