县里的富商、士绅,甚至一些在县衙里当差的小吏,都提着各式各样的礼物,挤破了头想要求见这位新鲜出炉的“神童”。
客栈的掌柜何曾见过这等阵仗,吓得腿都软了,一边拼命地招呼,一边忍不住在心中想打自己几个大耳巴子。
咋就这么狗眼看人低!
而与此同时,另一波行动更快的人,己经首接派人找到了徐家村。
这些人大多是广撒网的豪商,他们不在乎这“神童”是真是假,也不在乎最终能不能考中,先投资一笔结个善缘,总归是没错的。
万一将来这孩子真的发达了呢?那这点投资,可就一本万利了。
几辆满载着礼物的马车,浩浩荡荡地停在了下河村的村口,引起了全村的轰动。
当管家模样的人,客客气气地向村民打听“徐飞”家时,整个村子都炸了锅。
徐老头正在院子里吧嗒吧嗒地抽着旱烟,心里还惦记着城里考试的孙子,就看到几个穿着体面绸缎的下人,在村里人的指引下,抬着一箱箱、一担担的东西,径首走进了他家的院子。
“请问,此处可是徐飞小相公的府上?”
为首的管家恭敬地问道。
徐老头愣住了,烟杆从嘴里掉了下来都不知道。
“你们……找谁?”
“我们是城东福运布庄的,我家老爷听闻府上小相公才高八斗,文曲星下凡,特命我等送些薄礼前来,以表敬意。”
管家一挥手,下人们便将担子里的东西一一卸下。
一袋袋雪白晶莹的精米,一担担磨得细细的白面,一坛坛封得严严实实的烧酒,还有几匹寻常人家过年都舍不得买的棉布和绸缎!
徐老头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好东西堆在自己家里,他一双老眼瞪得溜圆,激动得浑身都在发抖。
他还没允诺什么,甚至连话都没说一句,就乐呵呵地指挥着下人把东西往屋里搬,嘴里念叨着:“好好好,有心了,有心了!”
照单全收!
送走了这波人,还没等他回过神来,又一波人到了。
“请问是徐飞小相公家吗?我们是德盛粮行的……”
“我们是聚宝楼的……”
一下午的功夫,徐老头家那个不大的院子,几乎被米面粮油和各种礼物给堆满了。
徐老头叉着腰,站在礼物堆里,咧着嘴笑得见牙不见眼。
他随手拎起一坛烧酒,打开泥封,一股浓郁的酒香瞬间弥漫开来。
“哈哈哈!好!好啊!”
他笑得眼泪都出来了。
而就在这时,徐氏黑着一张脸,从大房那边走了过来。
她刚帮有德张罗完晚饭,准备回家,就看到老宅这边人来人往,热闹非凡,心里正纳闷呢。
一进院子,看到满院子的礼物和那个站在礼物堆里喝酒大笑的徐老头,她整个人都傻了。
“这……这都是哪来的?”
她结结巴巴地问道。
徐老头看到她,脸上的笑容瞬间收敛,换上了一副得意洋洋的讥讽表情。
他晃了晃手里的酒坛子,用下巴指了指满院子的东西,阴阳怪气地说道:
“你问这个?这都是城里的贵人老爷们,送给咱们家飞哥儿的!”
他故意把“咱们家飞儿”五个字咬得极重。
“你看看!你好好看看!”
徐老头提高的音量,像是要让全村人都听到,“我孙子这还没正式放榜呢!就凭着考场上的才学,就引得贵人登门!米、面、油、酒、布!这些东西,够咱们家吃上一年都不愁了!”
他一步步逼近徐氏。
“这!才叫读书!这!才叫大才!”
“你呢?”
他指着徐氏的鼻子,唾沫星子都快喷到她脸上了。
“你个被猪油蒙了心的蠢婆娘!天天往大房那边跑,生怕飞哥儿不记得你以前偏心了!”
“你睁大你的狗眼看看!这才是咱们徐家的指望!你跟着大房那窝白眼狼能有什么好下场!蠢货!”
徐老头的每一句话,都让徐氏心情复杂!
她呆呆地看着满院子的米面粮油,那些雪白的米,厚实的布,都是她梦寐以求的东西。
可现在,她却没有这么高兴。
她开始自我怀疑,难道……难道自己真的做错了?
这个念头只是一闪而过,便被她狠狠地掐灭了。
不!她没错!
有德会有出息的,有德肯定会孝顺。
那可是她疼爱到大的老大啊,怎么可能像老头子说的一样是一窝白眼狼!
徐飞这个小子,从小就一肚子坏水,看人的眼神都像狼崽子,长大了肯定是个不孝的白眼狼!
就算他将来真的富贵了,当了大官,那也跟自己没关系!说不定还要反过来报复自己!
对!一定是这样!
这些礼物,不过是暂时的!是虚假的!
想到这里,徐氏仿佛又找到了支撑自己的理由。
“老头子,你也不能这么说!老大,马上也要下场考试了,飞哥儿再怎么样,顶多考个童生,老大以后可是秀才!”
“咱家,以后就不用交这么多税了!”
说罢,她毅然决然地转过身,挺着胸膛,又朝着大房的院子走去。
她要去帮有德收拾碗筷,要去告诉有德,自己永远和他们站在一起。
只有大房,才是她真正的依靠!
看着她那固执的背影,徐老头叹了口气。
他第一次懂了什么叫做娶妻娶贤。
但,他也没打算拦着徐氏过去。
有德,也是他的儿子啊……
万一让有德受点苦,他就明白以前这个家供养他多不容易了呢?
……
悠长的钟声响起,宣告着这场临时加试的终结。
“停笔!收卷!”
一名先生高声喊道,声音在宽阔的学堂内回荡。
学子们如释重负,纷纷放下了手中的毛笔,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唯有角落里的林子轩,像一尊石雕,纹丝不动。
周围的学子们,有意无意地将幸灾乐祸的目光投向他。
一名负责收卷的先生,迈着不紧不慢的步子,从一排排书案间走过。
学子们纷纷起身,恭敬地将自己的卷子双手奉上。
很快,那先生走到了林子轩的桌前。
林子轩依旧没有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