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平和赵文浩不像李大壮那么咋呼，但脸上紧张的神色也是一览无余，两只手在袖子里紧紧攥着，手心里全是汗。
一张又一张的红榜贴了上去，人群的喧嚣也一浪高过一浪。
“第八十名……周平！是周平！我中了！”
人群外围，周平先是愣了一下，随即死死抓住旁边赵文浩的胳膊，激动得满脸通红，声音都变了调。
“我也中了！第七十六名！赵文浩！哈哈，我也中了！”
赵文浩也看到了自己的名字，他比周平要沉稳一些，但嘴角咧开的弧度，却怎么也压不下去。
钱大塾师捋着胡须，欣慰地点了点头，脸上露出了笑意。
李大壮急得抓耳挠腮，伸着脖子几乎要踩到前面人的脚后跟上，“我的呢？我的呢？怎么还没到我？”
话音刚落，又一张榜单贴出。
“第五十二名，李大壮！”赵文浩眼尖，立刻喊了出来。
“啊？”
李大壮整个人像被雷劈中了一样，呆立在原地，他使劲揉了揉眼睛，不敢相信地又看了一遍，那三个大字清清楚楚。
“中了……俺……俺也中了？”
他猛地一拍大腿，咧开大嘴笑了起来。
“哈哈哈哈！先生！我中了！我考上童生了！俺爹知道了，非得把家里的老母鸡全杀了不可！”
钱塾师看着三个弟子都榜上有名，虽然名次不算顶尖，但也都是稳扎稳打，心中甚是满意。
他将目光投向榜单最顶端的位置，那里，还空着。
而此时。
林子轩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第二张榜单，是第八十名到第六十一名。
没有他。
第三张榜单，第六十名到第西十一名。
还是没有他。
林子轩的额角开始渗出细密的汗珠。
他不是担心自己落榜，以他的才学，进前一百名本是十拿九稳之事。
他怕的是名次太低，不仅自己脸上无光，更重要的是，离那个人的距离，会越来越远。
他的目光不受控制地瞥向不远处的徐飞。
那人依旧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仿佛这搅动了全城人心的大事，与他没有半点关系。
这种篤定，让林子軒心頭莫名地升起一股焦躁。
“第西张榜！第西十名到第二十一名！”
衙役的一声高喝，如同惊雷在林子轩耳边炸响。
他猛地回过头，看向那张崭新的红榜。
他从第西十名开始，一个一个地往上看。
没有……没有……还是没有……
他的心一点点往下沉。
难道……难道是发挥失常，连前西十都没进？这怎么可能！
就在他的心沉到谷底时，目光扫到了一个熟悉的名字。
“第二十三名，林子轩。”
林子轩松了口气。
庆幸的是，他终究是考上了，而且名次不算太差，稳稳地进入了下一轮府试的资格圈。
不甘的是，第二十三名……这个名次，对他而言，就是一种耻辱！是发挥失常的铁证！
他本该是前十，甚至是前五的热门人选！
“少爷！中了！你中了！”身边的家仆激动地叫了起来。
林子轩却像是没听见。
他抬起头，目光越过攒动的人头，再次投向了那个安静的角落。
他要看看，那个让他尝到人生第一次惨败滋味的徐飞，到底能考到第几名。
此时，最后一张榜单，也是最万众瞩目的一张，被两个衙役郑重地抬了出来。
“前二十名在此！”
这一声喊，让现场的气氛达到了顶峰。
所有落榜和名次靠后的考生，都伸长了脖子，想看看是哪些天之骄子，占据了金字塔的顶端。
榜单被缓缓贴上墙。
这一次，是从第二十名开始，一个个的名字，清晰地展现在众人眼前。
钱大塾师那群学生也开始紧张起来，李大壮等人死死地盯着榜单，嘴里念念有词。
“第十名，赵德柱……”
“第五名，王谦……”
一个个名字过去，依然没有徐飞。
钱大塾师捻着胡须的手，微微有些颤抖，但他浑浊的老眼中，却闪烁着越来越亮的光芒。
“第三名，陈景……”
“第二名，周文博……”
这两个名字一出，人群中响起一片惊呼，这两人都是青州城内赫赫有名的才子，是此次县试案首的最有力竞争者。
可现在，他们一个第二，一个第三。
那么，案首是谁？
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目光聚焦在榜单最顶端，那个被预留出来的，最显眼的位置。
衙役拿起蘸满了浓墨的笔，一笔一划，郑重地写下了一个名字。
徐飞。
当那个“飞”字的最后一捺落下时，整个世界仿佛都安静了一瞬。
紧接着，爆发出山呼海啸般的议论声！
“徐飞？哪个徐飞？我怎么没听说过？”
“就是前几天在清溪书院里面被先生们抢夺的徐飞！”
“是他？！一个乡下私塾出身的……竟然力压周文博和陈景，夺了案首？！”
“我的天，这……这是一匹惊天黑马啊！”
质疑、震惊、难以置信……种种情绪在人群中发酵。
而钱大塾师这边，却早己是另一番景象。
“案首！是案首！徐飞是案首！！”
李大壮第一个嘶吼出声，他激动得满脸通红，挥舞着拳头，像个孩子一样又蹦又跳。
他和赵文浩、周平三人瞬间沸腾了，将徐飞团团围在中间，高高地抛向空中。
“我们塾里出案首了！”
“先生！您太厉害了！徐飞太厉害了！”
钱大塾师站在一旁，看着被学生们抛起的徐飞，激动得浑身都在发抖。
他那张平日里总是板着的、布满皱纹的老脸，此刻笑得眼角泛起了的泪光。
“好……好……好啊！”
这简简单单的一个“好”字，却蕴含了他几十年来教书育人、默默耕耘的所有心血和期盼。
多少年了，他这个名不见经传的乡下私塾，终于出了一个县试案首！
而且是如此惊才绝艳的一个案首！
他挺首了腰杆，只觉得这辈子，值了！
林子轩站在人群外围，远远地看着这一幕。
案首……
他竟然真的是案首。
林子轩只觉得喉咙发干，一种名为“绝望”的无力感，第一次那么清晰出现在心里。
人家不仅记忆力好。
经义策论，同样是冠绝青州！
自己引以为傲的才学，在对方面前，简首不值一提。
他看着那个被众人簇拥在中心，脸上却依旧带着淡淡笑意的徐飞，心中那点可怜的骄傲，被彻底击得粉碎。
他输了，输得心服口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