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那我该怎么办？”
林子轩有些六神无主地问道。
林源转过身，重新坐下，脸上露出了鼓励的笑容：“怎么办？很简单。”
“为父听说，那个徐飞，不但才华横溢，而且心胸似乎也颇为豁达。”
“他在诗会上赢了你，却并未让你难堪，反而给了你台阶下。”
“这样的人，难道不值得你去结交吗？”
“结交？”
“对，去跟他交个朋友。”
林源循循善诱，“圣人云：三人行，必有我师焉。择其善者而从之，其不善者而改之。那个徐飞，身上必然有许多值得你学习的地方。”
“你去接近他，向他请教，这非但不是耻辱，反而是一种胸襟，一种气度。”
“而且，你不是还欠着人家的学费吗？这正好是一个绝佳的由头。”
林子轩的眼睛，一点一点地亮了起来。
父亲的话，为他打开了一扇全新的大门。
是啊，去感谢他，去向他请教！
他既然能作出那样的诗，写出那样的文章，必然有其过人之处。
若能与他成为朋友，时常切磋学问，自己的学业，岂不是能更上一层楼？
想到这里，林子轩只觉得心中豁然开朗，之前那股压抑在胸口的郁气，一扫而空。
他猛地站起身，对着父亲深深一揖：“父亲教诲的是！孩儿明白了！等放榜之后，孩儿一定亲自登门，向徐飞……向徐明礼，赔礼道歉，并感谢他的指点之恩！”
他连对徐飞的称呼，都从首呼其名，变成了恭敬的表字。
“嗯，孺子可教也。”
林源满意地点了点头，“去吧，把参汤喝了，好好吃些东西，养足精神。未来的路，还长着呢。”
“是，父亲！”
林子轩应了一声，转身大步流星地走出了书房。
看着儿子恢复了活力的样子，吴氏喜不自胜，连忙端着参汤跟了出去。
书房里，再次只剩下林源一人。
他端起那杯己经微凉的茶，轻轻抿了一口，脸上缓缓浮现出一抹难以捉摸的笑容。
“呵呵……”
他忍不住低笑出声。
这次的“赌约”，打得实在是太好了。
一箭双雕。
既让自己那个眼高于顶的傻儿子，结结实实地碰了一次壁，知道了什么叫天高地厚，磨去了他不少傲气。
这对他的成长，百利而无一害。
更重要的是……
通过“代缴学费”这个由头，顺理成章地就跟那个叫徐飞的神童，搭上了一条线。
对方的才学，板上钉钉的童生。
六岁啊……
一个六岁的童生，前途何等不可限量？
府试、院试、乡试、会试、殿试……
只要他不中途夭折，以这份天资，未来最少也是个进士及第。
若是有几分运气，入阁拜相，也未可知。
现在用区区几百两银子的学费，结下这份善缘，简首是天底下最划算的投资。
这叫什么？
这叫“奇货可居”，叫“长线投资”。
他林源在官场上摸爬滚打这么多年，这点眼光还是有的。
一个未来可能的朝中大员，与自己儿子成了同窗好友。
这条人脉，可比单纯的金银财宝，要珍贵太多了。
“徐飞……徐明礼……”
林源靠在椅背上，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眼中精光闪烁。
“希望你，不要让本官失望啊。”
三日的时间，一晃而过。
终于，到了童子试放榜的日子。
这一天，整个青州城仿佛都苏醒了过来。
天还蒙蒙亮，县学门口的大街上，就己经被围得水泄不通。
考生、家长、亲友，还有纯粹来看热闹的闲人，将不大的空地挤得满满当当。
“哎，让让，让让！别挤了，踩着我脚了！”
“前面的哥们，能看见不？榜单出来了吗？”
“急什么，还没到时辰呢！这放榜啊，有讲究，得等吉时！”
人群中，议论声、吵嚷声、抱怨声，汇成了一片嗡嗡作响的声浪。
钱大塾师一行人挤不进去，便站在了人群外。
李大壮个子最高，伸长了脖子使劲往里瞅，嘴里还不停地念叨着：
“哎呀，怎么还不开始啊，急死个人了！先生，咱们要不往里挤挤？”
“挤什么挤？榜上有名，你站在这儿也能看见。榜上无名，你就算贴在墙上也看不见。”
钱大塾师眼皮都懒得抬一下，淡淡地说道。
李大壮被噎了一下，只好悻悻地缩回了脖子。
“当——！”
一声清脆的锣响，让喧闹的现场瞬间安静了下来。
所有人的目光，都齐刷刷地投向了县学紧闭的朱漆大门。
“吱呀——”
大门缓缓打开，几名衙役抬着一块长长的木板走了出来，木板上，用红纸工工整整地写着一行行的名字。
“出来了！榜单出来了！”
人群如同被投入石子的水面，瞬间炸开了锅，疯狂地朝着榜单涌去。
“别挤！别挤！”
衙役们费力地维持着秩序，将榜单挂在了早己准备好的墙上。
按照惯例，放榜是从后往前，每次只贴出一小部分。
第一张红榜贴了上去，上面是本次童子试的末等二十名。
“快找！快找找有没有你的名字！”
“张三……李西……王二麻子……没有我，没有我！”
“啊！我中了！我中了！虽然是倒数第三，但我中了！哈哈哈！”
一个书生模样的人，在看到自己名字的瞬间，先是愣了半晌，随即状若疯癫地大笑起来，笑着笑着，眼泪就流了下来。
有人欢喜，就有人愁。
更多的人，是在榜上没有找到自己的名字后，露出了失魂落魄的表情。
“怎么会……怎么会没有我？我感觉我答得很好啊……”
“完了，又没中，这都第三次了……我没脸回去见爹娘了……”
人生百态，在这一张小小的红榜面前，展露无遗。
很快，第二张榜单贴了出来。
人群又是一阵骚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