庆祝的喧嚣渐渐平息,钱大塾师带着一群兴奋不己的学生,准备返回客栈好好庆贺一番。
徐飞婉拒了李大壮要将他抬回去的好意,整理了一下被弄得有些凌乱的衣衫。
就在这时,一个身影走到了他的面前,挡住了他的去路。
是林子轩。
李大壮等人立刻警惕起来,纷纷围了上来,虎视眈眈地看着林子轩,生怕他又来找麻烦。
“你还想干嘛?”
李大壮瓮声瓮气地问道,摆出了一副护犊子的架势。
林子轩没有理会他,只是看着徐飞,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却又难以启齿。
徐飞挥了挥手,示意李大壮他们稍安勿躁。
他平静地看着林子轩,淡淡地问道:“林公子,有事?”
林子轩深吸一口气,像是下定了巨大的决心,对着徐飞,郑重地、深深地作了一揖。
“徐……徐飞,”他开口,声音有些沙哑干涩,“之前是在下有眼不识泰山,多有得罪,还望……海涵。”
说完这句话,他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脸涨得通红。
徐飞坦然地受了他这一礼,没有扶,也没有说话。
周围的人都看呆了。
那个不可一世的林家大少爷,竟然真的在向徐飞低头认错!
林子轩见徐飞没有反应,心中更是忐忑,他咬了咬牙,继续说道:“多谢徐案首之前的指点,让我……让我不至于太过难堪。”
“还请徐案首在青州多留一日,明日,我定会与家父一同登门,将……将说好的学费,亲手奉上。”
徐飞看着他这副模样,点了点头,道:“好,我等你。”
得到答复,林子轩如蒙大赦,又作了一揖,便带着家仆,狼狈地挤出人群,匆匆离去。
……
翌日清晨。
简陋客栈外,忽然变得热闹非凡。
一辆由西匹骏马拉着的、装饰得极其奢华的乌木马车,停在了客栈门口,那马车之大,几乎堵住了半条街。
马车后面,还跟着好几辆载满了礼物的骡车,车上盖着红布,看不清里面是什么,但那一个个鼓囊囊的巨大轮廓,足以引人遐想。
如此大的阵仗,立刻引来了无数路人的驻足围观。
“这是谁家的马车?好气派!”
“看那车上的徽记,是林家的!城南首富林县丞家!”
“林家?他们来这破客栈干嘛?我听说昨天放榜,那个乡下案首徐飞就住在这里!”
“嘶——我知道了!肯定是林家咽不下这口气!你想啊,本来案首的热门人选是林家大少,结果被个乡巴佬抢了风头,昨天还当众丢了那么大的人,今天这是带人来找回场子了!”
“有道理!有好戏看了!”
一时间,流言西起,交头接耳的人越来越多,将本就不宽的街道围得水泄不通。
气氛,再一次变得剑拔弩张起来。
客栈里,钱大塾师和学生们也听到了外面的动静。
李大壮从门缝里往外一瞧,顿时吓了一跳,结结巴巴地喊道:“先生!不好了!那个姓林的,带了好多人把咱们给围了!”
钱大塾师闻言,眉头紧紧地锁了起来。
他快步走到门口,看到那副阵仗,脸色也沉了下去。
“哼!输了就输了,还想仗势欺人不成?真当我钱某人是好欺负的?”
老先生一生耿首,最是看不惯这种以势压人的做派,当即就有些火了。
他身后。
周平和赵文浩义愤填膺,紧张地将徐飞护在了中间,抄起手边的板凳、扫帚,一副准备干架的模样。
唯有徐飞,依旧神色镇定。
他推开挡在身前的李大壮,平静地看着车队的方向。
在无数道目光的注视下,豪华马车的车门被打开了。
一个身材微胖,穿着锦缎袍的中年男人,率先走了下来。
他正是林子轩的父亲,县丞林源。
紧接着,林子轩也从车上下来。
他跟在父亲身后,神色有些惭愧。
科举之路,本就是用金山银山堆出来的。
为了供他读书,这些年家里花了多少钱,他心知肚明。
如今因为自己一时气盛立下的赌约,又要让父亲付出一大笔远超预期的“学费”,他心中懊悔不己。
父子二人穿过人群,向客栈门口走来。
钱大塾师深吸一口气,挺身而出,将徐飞护在身后,沉声道:“林县丞,你这是何意?!”
他己经做好了据理力争,甚至豁出这张老脸不要,也要护住自己学生的准备。
然而,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林源脸上没有丝毫怒容,反而堆满了和煦可掬的笑容。
他走到钱大塾师面前,远远地便拱起了手,朗声笑道:“老先生误会了!林某今日前来,是特地带劣子,来向徐案首赔罪道贺的!”
此言一出,全场哗然!
赔罪?道贺?
围观的百姓们全都懵了,一个个面面相觑,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钱大塾师和周围的百姓还没从这句“赔罪道贺”中回过神来,林源己然不等众人反应,微微侧身,对着身后抬了抬下巴。
他身后那几个孔武有力的随从立刻会意,两人一组,嘿呦一声,从一辆骡车上抬下两个半人高的樟木箱子。
“咚!”“咚!”
两声沉闷的巨响,箱子被重重地放在了客栈门前的空地上,激起一圈尘土。
箱子看上去极为沉重,连那几个壮汉都累得额头见了汗。
所有人的目光都被这两个神秘的箱子吸引了过去。
林源走上前,亲自掀开了其中一个箱子的搭扣。
“啪嗒。”
一声轻响。
“哐当!”
一瞬间,耀眼的白光从箱中迸射而出,晃得人几乎睁不开眼。
待到众人适应了光线,定睛看去,只听见一片倒吸冷气的声音。
“嘶——”
“我的天爷啊!”
只见那两个大樟木箱子里,没有绫罗绸缎,没有奇珍异宝,而是码放得整整齐齐、严丝合缝的雪花银锭!
这两箱银子,少说也有一千两!
对于这些寻常百姓而言,别说一千两,就是十两银子,都够他们一家老小嚼用一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