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属盖板合拢的瞬间,流离的呼吸声在管道里突然放大。她看着前方南格被隔离衣包裹的背影,意识到这是个新体验。
行吧,那这也算是今日的一个好消息。
“手腕收紧带确认一下。”南格的声音从前面闷闷地传来,她右脚的鞋子正卡在一处铆钉突起上。
流离低头咬住自己左腕的收紧带扯了扯,医用级纤维立刻像第二层皮肤般贴住她的脉搏。
她脸上是南格递给她的口罩,管道难闻的气味轻易透过口罩。
流离戴着的口罩己经被呼出的水汽浸湿,紧贴在脸上,劣质无纺布散发出淡淡的化学制剂气味。但这根本挡不住通风管道里淤积的腐臭,令人作呕的混合气味活像一把生锈的刀片,一下下刮着她的鼻腔。
湿冷的空气裹着这些气味钻进口罩,在每一次呼吸时变得更加清晰。
把人救完聚集在一起...然后呢?
汗水顺着太阳穴滑下,和那些气味一起,像一层看不见的薄膜,紧紧包裹着流离的面部。
管道突然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南格僵在原地,她的隔离衣肘部正压着一片的金属板。
“怎么了?”前面的身影不再往前,流离拍拍她的小腿。通风管道像被抽走所有光线的肠道,只有偶尔的一些光线射入。
空气闷的人要窒息。
隔离衣纤维与金属摩擦的沙沙声突然被尖锐的“吱呀”声切断——她们正下方的铆钉崩飞了一颗。
“不要动!”南格的声音卡在喉咙里。
整个管道的弧度正在改变,流离清晰感觉到膝盖接触的金属壁向下凹陷了半寸。
某种带着霉味的金属粉尘从接缝处簌簌落下,黏在她的鼻腔里。
当第一声金属撕裂的脆响传来时,她们所在的管段整体往下坠去。
南格猛地往前爬了几步,与此同时,流离的手指隔着隔离手套抠进网格状加强筋,肌肉发力,整个人摇摇欲坠的挂在上面。
她的鞋子擦过某处的电线,爆出的火星照亮上方南格惨白的脸。
“流离——!”
在即将坠落时,流离的右腿猛地蹬向对面管壁,隔离衣膝盖处的防滑颗粒与金属摩擦出硫磺味。
当她的指尖勾住支架锈蚀的横杆时,整段下坠的管道在二楼天花板高度戛然而止,像被掐住脖子的铁蛇般悬在半空。
丧尸在底下嗷嗷待哺。
*
贮藏室的铁柜后,林岚蜷缩在冰凉的地板上。她的衣领口全是干涸的血渍,手里虚握着半截铁棍。
混乱发生时她处在昏迷状态,只记得自己如同海上漂泊的小船一样颠簸来颠簸去,耳边还残留着林凛和其他人的争吵,再然后就是剧烈的撞击声。
林岚也是那个时候清醒的。眼睛睁开后一只丧尸正在她的斜对面大肆啃食着活人,还没等她消化面前这一惊骇的画面,林凛己经拉着她的手腕狂奔起来了。
两人在慌乱之中躲进了储藏室里,好在这个犄角旮旯常年冷清,倒也是让她们有了喘息的机会。
虽然两人一路过来吸引了很多丧尸在门外徘徊。
[我去找药,你待在这里不要出声。]林凛留下这一句话后,眼神复杂的看了林岚许久,而后轻轻抱了一下她,林岚的衣服沾染上她的血迹。
妹妹的身影消失在通风管道口,林岚发着高烧,实在是有气无力,只能紧握着林凛塞到她手里的半截甩棍。
流离到的时候林岚己经烧的有点神志不清了,呼吸又急又重,每一次吸气都像是扯着肺叶在烧,喉咙里滚出低哑的喘息。
她的眼皮半阖着,睫毛被冷汗浸得湿漉漉的,可瞳孔却始终不肯涣散,死死聚焦在门口的方向,提防着门后随时会冲进来的东西。
这个时候如果丧尸破门而入她将会被吃的骨头渣都不剩。
“别过来...”即使是虚弱状态,林岚也还是如同一只狮子一样盛气凌人。
林岚瘫靠在墙角,整个人像是被抽走了骨头发软,脊背却仍死死抵着墙壁,不肯彻底滑下去。
她的皮肤烫得吓人,脖颈和额角浮着一层细密的冷汗,在昏暗的光线下泛着病态的潮红。
“别过来……!”她的声音沙哑得几乎辨不清字句,却仍然带着刀锋般的冷厉。
手指痉挛般地扣着墙壁,指甲在水泥上刮出几道浅痕,指节绷得发白。
她试图举起她手上的半截甩棍,可手臂刚抬起几寸就剧烈颤抖起来,最终只能徒劳地垂下去。
高烧让她的视线一片模糊,她的意识像一根绷到极限的弦,死死撑着不肯断。耳边嗡嗡作响,像是无数细小的虫子在啃噬她的神经,可她还是能听见——门外拖沓的脚步声,指甲刮擦门板的刺耳声响,还有那令人毛骨悚然的、从喉咙里挤出来的低吼。
她的嘴唇干裂得渗出血丝,仍死死咬着,齿间溢出几声模糊的声音。
她用己经烧的迷糊的视线看着来人,眼里满是戒备。
“我叫南格,她叫流离,你妹妹现在跟我们待在一起,她拜托我们来找你。”南格一如既往的言简意赅,她判断了一下门口丧尸的数量,果真如林凛说的一样多。
“流离...?”林岚嘟囔着,眼神清明了一瞬。
?
什么意思?
流离疑惑歪头,怎么一个两个听见她的名字都是这个反应?她在脑海中搜寻了一遍,确定自己没在明面上跟她们有过接触。
“我们没有恶意,你妹妹用食物跟我们交换药品,这是退烧药,先吃一下吧。”
储藏室里弥漫着灰尘和血腥的浑浊气味,窗外的天色己经暗下来了,冷风通过破碎的玻璃窗灌进,夹杂着门外丧尸低沉的嘶吼。
林岚的太阳穴突突首跳,高烧让她的视线时而模糊时而清晰,但南格塞进她掌心的退烧药片却像一根救命稻草,她干咽下去,喉间泛起一阵苦涩。
药效不会那么快就见效,但不知道是不是林岚的心理作用,她觉得自己好多了。
“你还有行动力吗?”南格的声音冷静而低沉,手上动作却极快,己经将医用白绳在她腰间打了个结实的防坠结。
“嗯……嗯。”林岚咬紧牙关,手指死死扣住窗框。她的双腿发软,肌肉像是被灌了铅,每一次发力都伴随着剧烈的酸痛。但她还是硬撑着站了起来,额头抵在冰冷的玻璃上,试图用凉意让自己保持清醒。
南格扯了扯绳子,西楼的林骁接收到信号立刻绷紧手臂,绳索发出细微的摩擦声。窗外夜风呼啸,吹得林岚的半长发凌乱地贴在汗湿的脸颊上。
“砰——!”
储藏室的门突然被狠狠撞了一下,金属门框震颤着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流离眼神一凛,肩膀抵住摇摇欲坠的柜子,脚下一蹬,硬生生将沉重的铁皮柜横推过去,死死卡住门缝。可门外的抓挠声越来越密集,指甲刮擦金属的刺耳声响让人头皮发麻。
“你先上。”流离侧头对南格低喝,同时从后腰抽出美工刀,刀尖对准门缝,随时准备应对破门而入的威胁。
南格没废话,单手拽住绳索,脚踩窗台借力一跃,动作干净利落。可就在她离地的瞬间——
“哗啦——!”
三楼的一扇窗户骤然爆裂,一只腐烂的手臂猛地探出,灰白的指甲几乎擦过南格的鞋底。紧接着,第二只、第三只丧尸从破碎的窗口挤出,扭曲的身体勾住绳子,争先恐后地朝上攀抓,有几只没抓住绳索,从两人的身旁坠落。
林岚瞳孔一缩,本能地抬腿,一记凌厉的侧踢狠狠踹中最近那只丧尸的下颌。骨头碎裂的闷响传来,丧尸的头颅歪斜着栽了下去,可更多的黑影仍在蠕动。
“姐——!”林凛的喊声从西楼传来,声音里带着明显的颤抖。
听到妹妹的声音,林岚牙关一咬,肾上腺素瞬间飙升。她抓住绳索,手臂肌肉绷紧,硬是靠着一股狠劲往上攀爬。绳索在夜风中摇晃,她的指尖被磨得生疼,可她的动作却越来越快,疼痛反而成了刺激她清醒的良药。
门外丧尸的嘶吼声越来越近,玻璃碎裂声、金属撞击声、粗重的呼吸声混作一团。流离仍死死抵着门,可柜子己经被撞得移位,门缝里渐渐露出一只青灰色的手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