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当罗火急得心头冒火、在堡墙上踱来踱去的时候。
卢方舟终于没让他失望,带着步兵赶到了。
他没有让骑兵一同前进。
而是吩咐周天琪带着骑兵在步兵后面几里地的地方缓缓跟随,等候自己这边的信号。
为的就是避免太早被流寇发现,打草惊蛇。
贺一龙等人毕竟是老匪,虽说主职工作是烧杀抢掠。
但打了这么多年仗,还是有经验的。
尽管他们觉得官军肯定没胆子来救援这个小小的百户所。
但出于常年征战的警惕,围攻卢家庄时,还是在队伍外围布置了一些骑兵充当哨兵,以防不测。
就在贺一龙他们扯着嗓子督促手下加快速度赶制云梯的时候。
几个负责警戒的骑兵策马匆匆跑了回来。
他们一边往回冲,一边扯着嗓子大喊:
“大将军!左金王!不好了!有好多官军正朝这边逼过来了!”
贺一龙和贺锦都是一愣,回头望去。
不仅看到了自家惊慌失措的哨兵,还能隐约瞧见远处有一队明军正朝着他们这边逼近。
远远望去,一片火红色。
最显眼的是队伍前面飘扬的一面大旗,阳光下,明军手中武器反射出阵阵寒光。
这两人顿时一个激灵,心里同时暗骂一声:
“奇怪,怎么突然冒出来援兵了?”
等哨兵策马跑到近前,他们立刻急声追问:
“来的官军有多少人?”
几个哨兵七嘴八舌地乱喊起来,按照他们的说法,来的援兵大约有近千人。
大小头目们听了,顿时面面相觑,脸上都露出了错愕的神色。
这情况完全在他们的预料之外,压根没做过应对准备。
还是贺锦反应快,他猛地一拍大腿,厉声喝道:
“别他妈做云梯了!都给我停下!赶快把前面的饥民和步兵撤回来,先把后面这队官军打垮了再说!”
于是,流寇队伍里顿时一阵鸡飞狗跳,乱成了一锅粥。
好在他们之前没让所有人都去拆房子做云梯。
准备负责攻城的一千步兵和三千饥民的队伍还大致保持着完整。
最后,头目们带着骑兵挥舞着刀枪,连骂带踹地逼着那三千饥民顶到最前面。
步兵紧随其后,骑兵则远远地躲在后面。
等他们好不容易把队伍调转过来,勉强摆开架势时,卢方舟带领的步兵己经逼近到他们面前二百步左右的地方。
今天,卢方舟将队伍按照各哨一字排开。
每哨分为六排,前三排是鸟铳手,后三排是长矛手,整体呈半包围之势,稳步向流寇方向推进。
他抬眼望向对面的流寇阵型。
流寇那边,三个由饥民组成的千人队顶在最前面。
这些饥民哪里有什么像样的阵型,密密麻麻地挤在一起,毫无章法可言。
他们当中混杂着很多老弱妇孺,手里拿着能称得上武器的,最好的也不过是几把锈迹斑斑的刀枪。
更多人手里拿的是农具、竹枪、木棍、菜刀。
最惨的那些人,连这样的武器都没有,手里只攥着几块石头。
他们脸上满是麻木与绝望。
卢方舟抬手示意队伍停下。
他先是指向躲在饥民后面的贺一龙等匪首,又转而指向最前面的饥民队伍,大声地对士兵们喊道:
“大家都看看!这就是流寇!他们不事生产,每到一个地方,就像蝗虫过境一样,把这里的一切都啃食干净。
然后裹挟着活不下去的百姓,让他们给自己当炮灰,替他们送死!
但我要说的是,不管这些饥民看起来有多可怜,一旦他们拿起武器朝着咱们冲过来,他们就不再是普通百姓,而是要取咱们性命的敌人!”
卢方舟的声音陡然提高:
“我知道你们当中有人会心软,觉得他们是被逼的。可战场之上,容不得半点心慈手软!
对敌人的仁慈,就是对自己的残忍,更是对身边弟兄们的不负责!
想想咱们的家,想想堡里的妻儿老小!若是今天咱们手软了,这些人冲过来,遭殃的就是咱们的家园,就是咱们的亲人!”
他猛地转头看向吴舒宇,厉声喊道:
“军法兵!你们给我盯紧了!等会儿有不听号令、心慈手软的,你们首接砍下他们的脑袋!卢家军不需要这种满脑子妇人之仁的废物!”
吴舒宇听到命令后,立即带着军法兵大步上前。
他们手持长刀,虎视眈眈地扫视着全军。
一时间,卢家军的士兵们个个神情凛然,眼中再无半分犹豫。
对面的贺一龙等人也在拼命鼓动士气。
他和贺锦站在队伍后方,扯着嗓子大喊:
“等下你们冲过去,把对面明军的脑袋砍下来!
砍一个脑袋,马上升去做步兵。砍两个脑袋,以后全家都能吃饱饭!敢逃跑的,全家处死,一个不留!”
流寇的队伍里,骑兵的待遇自然是最好的。
步兵至少能吃到半饱,而那些饥民就凄惨了。
每天只发些能勉强吊着命的稀粥,能不饿死就己是万幸。
所以,“升级做步兵”“全家吃饱”这两句话,对这些饥民来说,诱惑实在太大了。
饥民们一个个眼睛里冒出绿光,不知是谁先喊了一嗓子:
“杀狗官兵啊!杀了他们就能吃饱饭啊!”
一时间,所有的饥民跟着喊起来,乱哄哄地朝着卢家军一拥而上。
可就在他们冲到卢家军阵前七十步左右的时候,卢家军阵中突然响起一声嘹亮的竹哨声。
第一排的鸟铳手毫不犹豫地扣动了扳机。
“啪啪啪”
的密集铳声几乎在同一时刻响起,冲在最前面的饥民应声倒下一片,鲜血瞬间染红了脚下的土地。
巨大的火铳声吓坏了后面的饥民。
很多人茫然地停下脚步,呆呆地看着身边的人身上炸开的巨大伤口。
一时间被吓得魂飞魄散,愣在原地动弹不得。
只有少数人还没反应过来,仍在往前跑。
但第二排的鸟铳很快就再次开火,又是一片饥民倒在血泊中。
这下,大部分饥民终于彻底崩溃了。
反应快的掉头就往回跑,反应慢的则捂着头,在原地大声痛哭起来,哭声与惨叫声交织在一起,凄惨无比。
随着第三排鸟铳的轰然开火,所有的饥民都疯狂地往回跑。
地面上到处都是横七竖八的尸体和挣扎呻吟的伤者,场面一片狼藉。
饥民身后的流寇步兵,本是负责压阵的。
一开始,他们还大声喊着:
“逃跑者死!”
一边挥舞着手中的刀枪,胡乱砍杀着逃跑的饥民。
但逃跑的人越来越多,而且饥民们宁愿面对他们的刀枪,也不想面对卢家军的鸟铳。
终于,第二层的步兵弹压不住溃散的队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