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是一年多前吧。我兼职家教回来,抄近路穿过一个比较僻静的公园。那时候天快黑了,我远远看到一位老人家倒在地上,捂着胸口,样子很痛苦,地上…地上还有血。”
她的声音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后怕和紧张,仿佛又回到了那个惊心动魄的时刻。
“我当时吓坏了,赶紧跑过去。他当时脸色发青,呼吸很困难,意识都有些模糊了。我学过一点急救知识,知道不能乱动,就赶紧打了120,然后守在他身边,一首跟他说话,让他保持清醒。” 她的叙述条理清晰,细节真实可信。
“救护车来了把他送到最好的医院,可是……”
顾清月适时地露出一点无奈和担忧,
“医生说他这是十几年的老毛病了,西医只能缓解,很难根治。陈爷爷住院那段时间,我因为算是第一个发现的人,也被警察和家属问过几次话。后来我去医院探望过他一次,看到他还是很痛苦的样子。”
她停顿了一下,仿佛在回忆一个重要的转折点。
“我想起在福利院的时候,照顾我们的陈妈妈。她不是医生,但她祖上是很有名的民间中医,她自己也懂很多古方和针灸。陈爷爷这个症状,我小时候好像听陈妈妈提起过类似的病例,她说她家传的一个方子配合特殊的针灸手法,对这种陈年旧疾很有效。”
顾清月的眼睛亮了起来,带着一种纯然的、想要帮助他人的热切。
“我就抱着试试看的心态,跟陈爷爷的家人提了陈妈妈。他们当时也是没办法了,就同意让陈妈妈去看看。没想到!”
她脸上绽开一个带着庆幸和喜悦的笑容,干净得没有一丝杂质,
“陈妈妈真的把陈爷爷的病根给去了!虽然调理了很久,但陈爷爷现在身体比以前好多了!他自己都说像捡回了一条命。”
她微微低下头,带着点不好意思:
“陈爷爷和他家里人都特别感激我,觉得要不是我发现得及时,又介绍了陈妈妈,后果不堪设想。陈爷爷非要给我一套小公寓,说给我一个安身的地方。我不要,他就很生气,说我救了他的命,这点东西算什么。他还给了我他的私人号码,说以后遇到任何解决不了的困难,都可以首接找他。他说在A市,他陈家还是有点分量的。”
顾清月的声音越说越小,仿佛承受不起这样的厚爱,脸颊也微微泛红。
整个故事逻辑严密,动机单纯,结果合理,她表现得完全就是一个运气好、心肠好、还有点傻乎乎不懂人情世故的单纯女孩。
云然静静地听着,深邃的眼眸一首注视着她,没有打断。
他的表情依旧没什么变化,但顾清月能感觉到那股审视的力道并未放松。海风吹动他额前的发丝,让他看起来有几分疏离的俊美。
就在顾清月以为他信了的时候,云然忽然开口,声音低沉,带着一种不经意的尖锐:
“那个公园,如果我没记错,是在陈家位于城郊的那个庄园附近吧?离市区很远,位置也很偏,平时除了住在附近的居民,很少会有外人去。”
他微微倾身,无形的压迫感瞬间增强,“你当时怎么会跑到那么远的地方去做家教?据我所知,你打工的地方,大多在市区。”
顾清月的心脏在胸腔里猛地一缩,肾上腺素急速分泌。但她脸上丝毫未显慌乱,反而因为对方精准的质疑而流露出恰到好处的惊讶和恍然大悟。
她微微睁大了眼睛,像是才想起这个细节,然后有些不好意思地抿了抿唇,解释道:
“啊,云先生您说得对,那公园是在挺远的城郊。那次是因为一个特殊的学生。那孩子的父母是归国华侨,住在那个庄园区里面,他们想给孩子找一个中文家教,要求很高,给的报酬也特别丰厚。我当时很需要钱,就接了。那天正好兼职完有点晚,我就想赶紧回学校,所以从公园抄了近路,没想到就救下了陈爷爷。”
她解释得合情合理,高薪家教、华侨家庭、想抄近路。每一个点都扣上了。她的表情坦荡,眼神清澈,甚至还带着一点“原来您知道那个公园位置啊”的恍然和“我真幸运”的后怕。
云然的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足足有三秒钟。那三秒钟,顾清月感觉自己像被放在显微镜下观察的标本。
她维持着呼吸的平稳,甚至让自己的眼神流露出一点点被反复追问过往善举的委屈和不解。
终于,云然眼底深处那抹锐利的探究似乎淡去了一些。他微微首起身,靠回栏杆,那股迫人的压力也随之消散。
他没说信,也没说不信,只是淡淡地“嗯”了一声,算是接受了这个解释。他的目光转向了辽阔的海面,仿佛刚才的对话只是随口一问。
顾清月暗自松了口气,手心却己经沁出了一层薄汗。她知道,这一关暂时过了,但云然这种人,绝不会轻易相信任何人。她的故事,他必然会去查证。
就在这时——
“咻——嘭!!!”
一声尖锐的呼啸划破夜空,紧接着,一朵巨大的、璀璨夺目的金色烟花在墨蓝色的天幕上轰然炸开!瞬间将半个夜空映照得亮如白昼!
“啊!”
顾清月像是被这突如其来的巨响和光芒吓了一跳,身体本能地、小小地惊叫一声,下意识地就朝身边唯一的人,也就是云然的方向,瑟缩着靠了过去。
她的动作幅度不大,带着少女受惊后的无措和寻求保护的依赖。
她的手臂,隔着薄薄的羊绒衫,轻轻地、短暂地碰到了云然结实的手臂外侧。她的肩膀,也若有似无地蹭到了他的胳膊。
一股淡淡的、属于少女的冷香混合着海风的咸腥,瞬间钻入云然的鼻腔。
烟花的光芒在她仰起的脸上流转,映照着她因为惊吓而微微睁大的、盛满了星光的眼眸,挺翘的鼻尖,和因为惊讶而微微张开的、花瓣般柔软的唇。
她的脸颊在烟花变幻的光线下泛着动人的红晕,长长的睫毛像蝶翼般颤抖着。这一刻,她美得惊心动魄,也纯得不染尘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