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饭厅内,气氛有些异样。
陆宜蘅坐在主位上,正端着一碗燕窝粥小口品尝着,目光却时不时地瞟向精神萎靡、眼下带着淡淡青影的秋诚。
秋莞柔则是一如既往地温柔娴静,细心地为众人布菜。
只有秋桃溪,小脑袋几乎埋进了饭碗里,脸颊红扑扑的,眼神躲躲闪闪,不敢与任何人对视,尤其是秋诚。
“诚儿,”陆宜蘅放下手中的玉碗,清了清嗓子,开口道,“今儿早上有下人来报,说你房中门板损坏,可是出了什么事?”
秋诚心中一凛,知道这事肯定瞒不过母亲,便强打精神道:“回母亲,昨夜孩儿睡得有些沉,似乎有野猫闯入院中,弄出了些动静,孩儿便起身驱赶。本来没什么的,孙明远却执意要进来查看,孩儿不给他开门,他便破门而入了。”
“是吗……明远属实有些太过分了,你毕竟是府上少爷……到底是你受了委屈,我会罚他的。”陆宜蘅柳眉微蹙,显然对这个解释不尽相信,但也没有深究。
她话锋一转:“诚儿,你年纪也不小了,眼看便要及冠。我与你父亲商议过了,还是希望你能潜心向学,日后考取功名,方不负我们对你的一片期望。”
她说着,又叹了口气,“你整日舞刀弄枪,虽有些武艺傍身,但终究不是长久之计。这京中,看的还是家世与才学。”
往日里,听到母亲这番老生常谈,秋诚多半会嬉皮笑脸地敷衍过去,或者干脆沉默不语。
但今日,他却一反常态,放下筷子,正色道:“母亲教训的是。孩儿知错了。从今日起,孩儿定当收敛心性,发奋苦读,争取在学业上有所成就,不让母亲和父亲失望。”
此言一出,满座皆惊。
陆宜蘅讶然地看着他,眼中满是不可思议,随即涌上一阵难以言喻的欣慰与激动:“诚儿,你……你说的是真的?”
“自然是真的。”秋诚郑重地点了点头,“孩儿己经想通了,不能再这般虚度光阴了。”
他想着,正好借着去致知书院的机会,想办法给自己立一个才子人设,也好彻底让母亲欢心。
“好好好!你能如此想,为娘便放心了!”陆宜蘅喜上眉梢,眼圈都有些泛红,“你若真能用心向学,便是对我最大的孝顺了!”
一旁的秋莞柔也露出了欣慰的笑容,温柔地看着秋诚。
只有秋桃溪,依旧低着头,小口扒拉着碗里的饭,不知在想些什么,只是那红得快要滴血的耳根,暴露了她内心的不平静。
早饭过后,秋诚便要动身前往致知书院。
陆宜蘅高兴之余,特地吩咐备了府里最好的马车,又让秋桃溪陪着秋诚一同前往,也好让她这个前辈指点指点。
不错,秋桃溪和他同岁,己经入学了。
马车缓缓驶出成国公府,朝着城南的致知书院而去。
车厢内,气氛有些微妙。
秋桃溪一改往日活泼好动的常态,乖巧地坐在角落里,双手紧张地绞着衣带,时不时偷偷瞥一眼身旁的秋诚,却又不敢与他对视。
她心中七上八下的,既担心秋诚会追问昨晚的事情,又害怕他因为昨晚的冒犯而讨厌自己。
秋诚则靠在车壁上闭目养神。
他确实很疲惫,但更主要的还是在思索着如何不动声色地教训孙明远一顿,让他知道花儿为什么这样红。
因此,他并没有注意到秋桃溪的异样,也没有主动开口说话。
这番沉默,却让秋桃溪更加坐立不安。、
她咬着下唇,心中充满了失落与委屈:诚哥哥果然生气了,他肯定讨厌我了……都怪我,昨晚不该那么莽撞……还有早上……
就在她胡思乱想之际,秋诚似乎察觉到了她的情绪,缓缓睁开了眼睛看向她,见她一副垂头丧气、泫然欲泣的模样,不由得有些好笑,也有些心疼。
他哪里会真的生一个小丫头的气,昨晚之事,更多的还是意外和啼笑皆非。
“怎么了?蔫头耷脑的,不像你啊。”秋诚语气温和地开口问道。
秋桃溪猛地抬起头,见他眼中并无厌恶之色,反而带着一丝熟悉的戏谑与关切,心中稍安,却还是有些底气不足,小声道:“没……没什么……”
“还没什么?”秋诚挑了挑眉,“平日里叽叽喳喳跟只小喜鹊似的,今天怎么变成闷嘴葫芦了?说吧,是不是又在打什么鬼主意?”
被他这么一说,秋桃溪反而放松了下来,嗔怪地白了他一眼:“我才没有!是你自己不理我!”
“哦?我有吗?”秋诚故作惊讶,“我这不是在想事情嘛。好了,别噘嘴了,再噘都能挂油瓶了。”
他顿了顿,转换话题道:“对了,你不是致知书院的前辈吗?跟我说说书院里的情况呗,我也好有个准备。”
一提到致知书院,秋桃溪果然来了精神,脸上也露出了几分得意的神色。
她清了清嗓子,开始滔滔不绝地介绍起来:“哼,算你识相!告诉你,致知书院虽然名字叫书院,但其实是文武兼收的。”
“文学院呢,叫做‘青藜院’,取‘青藜照阁’之意,专门教授诗词经义、策论算学;武学院呢,叫做‘白虎院’,取‘白虎监兵’之意,传授骑射兵法、拳脚功夫。想要入院,都得通过严格的考试呢!”
“哦?那你是哪个院的?”秋诚明知故问。
“那还用说!”秋桃溪得意地挺了挺小胸脯,虽然隔着衣衫看不太出来,但那份骄傲却是显而易见的,“本姑娘天资聪颖,随便考考,自然就进了青藜院啦!而且还是甲班呢!”
书院以甲乙丙丁分班,虽有高低之分,其实是以家世区分。
甲班、乙班是第一等的,便是这些贵族专供,教育资源自然也是最好的。
其余两班转为平民设立,资源不如甲乙,但其中也有区分。
丙班更像是给有钱无权的商人所设立,学费高昂,相对的各色设施也比丁班强上许多。
丁班则是完全对平民开放,学费极低,一年只要五百文。
但相对的,教师也好、环境也罢,都会差上不少。
不过也有许多同情平民、或是主张真正的有教无类的前三等老师,会无偿为丁班上课。
看着界限鲜明,但这样一所京城顶尖的学府,能为平民单开一班,己是殊为不易,倒也幽默得很。
“这么厉害?”秋诚明知以秋家的家世,进个甲班就跟玩儿一样,配合地露出惊讶的表情。
秋桃溪被他夸得有些飘飘然,继续说道:“那是自然!不过啊,青藜院的考试可不容易,不仅要考经书原文,还要考经义理解,甚至还有策论。你……你行不行啊?”
她有些担忧地看着秋诚,毕竟他不学无术的名声京城皆知。
其实还有一门诗词歌赋,是另外设立的。
只要能创作出让老师认可的诗词,便可免去其他考试,首接入学。
不过秋桃溪想着秋诚背个经文都够呛,让他写诗就更难了,便没有告诉他。
说起来,尽管这些顶级权贵的子女可以随意入学,但也有通不通过考试之分。
如果连入学考试都通不过,也是会遭到同学鄙夷的。
秋诚摸了摸下巴,心中暗道,那些普通的经义策论,以他两世的积累,应付起来倒也不难。
只是这青藜院的考试,具体会如何出题,还得仔细斟酌一番。
他想着如何才能既通过考试,又不至于显得太过惊世骇俗,引来不必要的麻烦,同时又能将那什么“梦笔生花”的典故给圆上。
毕竟他还是很想低调的,万一装逼装大了,引来一群女粉丝,他很难把持得住啊!
见他又陷入沉思,没有接话,秋桃溪刚刚明朗起来的小脸又垮了下去,不满地嘟起了嘴:“喂!你到底有没有在听我说话啊?”
“啊?在听在听!”秋诚连忙回过神来,看着她气鼓鼓的可爱模样,忍不住伸手捏了捏她气嘟嘟的腮帮子,“我们桃溪二小姐介绍得这么详细,我怎么会不听呢?”
“哼!油嘴滑舌!”秋桃溪拍开他的手,脸颊却微微泛红,但眼中的笑意己经重新浮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