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銮殿的蟠龙柱在晨光里泛着冷光,沈明月踩着青石板拾级而上,绣着丹凤朝阳的宫裙扫过满地跪伏的朝臣。
她袖中留影石微微发烫,那里面锁着三日前在御花园湖底拍到的画面——老皇帝站在抽灵阵中央,龙袍下摆沾着黑血,正将一柄镶满宝石的匕首刺入龙脉核心。
"妖女!"太子赵恒突然掀翻案几,青玉笔架"哐当"砸在她脚边,"你以邪术操控粮价,搅得三城百姓哄抢米粮;又用妖法催熟怪稻,分明是想乱我大昭根基!"
他冠冕歪斜,眼底红丝虬结,活像被踩了尾巴的疯犬。
沈明月垂眸扫过他腰间晃动的和田玉坠——正是前日隐月阁截获的西域商队账本上,与焚天教交易的暗号。
她抬眼时,丹凤眼尾微挑:"太子殿下说我妖法乱国,不知这妖法,可是指前日北境旱魃现世?"
她袖中伸出素手,掌心托着颗青灰色头颅。腐肉己经剔除干净,露出森然白骨,额间还嵌着半块雕着螭纹的玉牌。
殿中顿时响起抽气声,几个年轻的文臣当场扶着案几干呕。
"此乃北境三郡旱魃之颅。"沈明月指尖拂过白骨,"臣妇以灵泉洗去腐毒,发现这尸魔的核心,竟是皇陵陪葬的'镇墓玉'。"
她将玉牌抛向御阶,"请陛下过目,这螭纹可是我大昭皇陵独有的规制?"
龙椅上的老皇帝突然剧烈咳嗽,玄色衮服下的手指攥紧龙纹玉扳指,骨节泛白:"沈氏,你莫要含血喷人——"
"臣妇岂敢含血?"沈明月打断他,扬手拍在身侧石狮左眼。
那尊两尺高的石狮子突然泛起幽蓝微光,殿中光线骤暗,半空中浮起清晰影像:御花园假山下,老皇帝手持匕首,刀尖正抵着潭底涌出的紫雾(那是龙脉灵气)。紫雾被匕首牵引着汇入他掌心的青铜鼎,鼎身浮现的正是焚天教图腾。
"这是臣妇前日在御花园布下的留影石所摄。"沈明月声音清泠如冰,"陛下以《噬运魔功》抽取龙脉灵气,导致地脉枯竭,北境大旱;又令旱魃吞噬流民精血,补足魔功所需。""放肆!"
太子猛地抽出腰间佩剑,剑尖首指她咽喉,"你敢诬蔑圣君?"
沈明月不退反进,剑尖刺破她锁骨时,她竟笑了:"太子殿下急什么?臣妇还有更紧要的证据。"
她看向阶下浑身发抖的钦天监副使,"副使大人,前在观星台记录的灵力波动,可还在?"
那副使浑身筛糠,噗通跪伏:"回..….回王妃,监正说.…..说龙气异变是妖妃所致,小的不敢.….."
"不敢便由本宫来说。"一道清冽男声自殿外传来。
轩辕湛坐着轮椅被推进来,素白锦袍上还沾着龙气污染的黑痕。他抬手按住轮椅扶手,指节泛青却稳稳撑着起身,"三日前,本宫命暗卫随副使查探观星台。"
他袖中飘出一卷黄帛,展开时是密密麻麻的星轨图:"北境星象紊乱始于陛下闭关第三日,与抽灵阵启动时间分毫不差。"
他转身看向皇帝,"儿臣斗胆问一句——这究竟是妖妃作祟,还是有人借妖妃之名,行窃天之事?"
龙椅上的老皇帝突然站起,龙袍扫落案上《起居注》。他身后的十二旒冕旒剧烈晃动,露出额角青黑的魔纹:"湛儿,你被妖女迷惑了!"
"儿臣清醒得很。"轩辕湛踉跄着向前半步,玄铁轮椅在金砖上刮出刺耳声响。
他抬手扯断腰间玉带,露出心口狰狞的龙纹——那龙纹正随着他的话音翻涌,泛着妖异的金红,"儿臣这寒毒,本是镇压龙脉所用。可如今龙气被污,寒毒反噬,倒成了照妖镜!"
沈明月看着他摇摇晃晃的身影,喉间发紧。她知道他昨夜寒毒发作,足足吐了半盆黑血,此刻强撑着站在这里,不过是要替她稳住朝堂。
"够了!"太子突然挥剑劈向轩辕湛轮椅,"妖妃惑主,定北王失心,今日不除你们,大昭必亡!"
剑风擦着轩辕湛鬓角而过,割下几缕青丝。
沈明月正要动手,却见轩辕湛突然攥住她手腕,指尖冰凉如铁。
他另一只手摸向腰间玉牌,那是定北王府的虎符。
"以血为鉴。"他低喝一声,袖中短刃闪过寒芒。
沈明月瞳孔骤缩,却见鲜血顺着他掌心滴落,在玉阶上绽开红梅。
第一滴血落在"忠"字砖上时,殿外突然传来闷雷。
第二滴落在"孝"字砖上时,金銮殿的蟠龙柱开始震颤。
第三滴鲜血渗入砖缝时,整座大殿都在摇晃,龙涎香案上的青铜鼎"当啷"坠地,震得满殿朝臣东倒西歪。
"龙脉共鸣!"钦天监副使尖叫着扑向柱脚,"这是.…..这是真龙认可的征兆!"
沈明月望着轩辕湛苍白的脸,他掌心的血还在往下淌,却笑得像个疯子:"父皇,儿臣这血,可照得出你身上的魔气?"
老皇帝踉跄着扶住龙椅,额角魔纹愈发清晰。
他盯着地上的血迹,突然剧烈咳嗽,指缝间渗出黑血:"湛儿...你可知这龙脉,本就是用你们这些皇嗣的命养着的?"
"儿臣只知,"轩辕湛染血的手扣住沈明月手腕,"这天下该姓昭,不该姓魔。"
殿外的阳光突然刺破阴云,照在沈明月袖中留影石上。
那里面的画面还在循环播放:老皇帝的匕首刺入龙脉,黑血顺着龙身蔓延。
"陛下。"沈明月轻声开口,"臣妇还有一物,是太子殿下的'赈灾粮'。"
她从袖中抖出半袋糙米,倒在案上——米中混着细碎的沙砾,在阳光下泛着刺目的光,"这是隐月阁从太子粮栈截获的。北境流民啃着这掺沙的米,饿得易子而食,可太子殿下的钱庄,却在高价收粮。"
"你!"太子脸色煞白,"你...你敢私查太子粮栈?"
"太子殿下忘了?"沈明月指尖拂过案上糙米,"前说'妖法乱国',臣妇便请旨彻查粮栈。圣旨是陛下亲批的,难不成陛下也信不过臣妇?"
老皇帝看着案上的沙米,喉结滚动。他突然剧烈咳嗽,玄色衮服下渗出黑血,魔纹顺着脖颈爬上脸颊。
"退朝!"他扯下冕旒砸在案上,"今日...今日不议!"
"陛下!"沈明月拔高声音,"北境三十万流民还在等陛下的赈灾粮,太子殿下的'妖法',可还要继续?"
殿中死寂。突然,文渊阁大学士颤巍巍起身,朝轩辕湛拜倒:"老臣恳请陛下,彻查粮案!"
"臣附议!"
"臣等附议!"
此起彼伏的应和声中,太子踉跄后退,撞翻了身后的茶案。
沈明月望着他扭曲的脸,突然想起三日前在隐月阁看到的账本——太子与焚天教的交易,每一笔都盖着"昭"字印。
龙涎香还在燃烧,青烟缠绕着蟠龙柱,像极了老皇帝抽走的龙脉。
沈明月攥紧袖中留影石,看着轩辕湛染血的手,突然觉得这满殿的金瓦朱甍,终究要塌在他们手里。而她要做的,就是亲手接住这塌下来的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