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西市的晨雾还未散尽,米行门前的长队己蜿蜒出半条街。
沈明月掀开马车帘角,见青石板路上挤着挎竹篮的老妇、挑扁担的汉子,甚至还有穿粗布短打的书生——这些人原本都是太子粮行的常客。
"王妃,第一波灵稻己在城南三记米行卸货。"夜枭的声音从车外传来,玄色劲装裹着霜气钻进来,左袖空荡荡垂着,那是他为护商队自断的左臂。
"三记老板刚才差人来报,百姓见稻穗金得发亮,都抢着要试吃。"
沈明月指尖着腰间的须弥境玉佩,灵识探入其中。一亩灵田正泛着青玉色的光,新抽的稻穗沉甸甸压弯了茎秆,穗尖凝着露珠般的灵液——这是用灵泉浇灌的"三日稻",从播种到收割只需七十二个时辰,产量却是普通稻子的五倍。
"去米市。"她放下车帘,嘴角勾起半分冷意,"本王妃要亲眼看看,太子的算盘是怎么碎的。"
西市米市的喧闹声越来越近。沈明月刚下马车,便听见此起彼伏的惊叹:"这稻子粒儿比金豆还圆!"
"才三文钱一斗?太子粮行要卖三十文呢!"三记米行的伙计正用木斗量米,白花花的米粒落进百姓的竹篮,溅起细碎的金光。
一个穿靛青布衫的老妇捧起一把米,凑到鼻尖闻:"香!真有股子清甜味儿!"
"老婶子您尝尝这个。"伙计笑着递过一碗新蒸的米饭,"这稻子不用淘洗三遍,煮出来的饭软乎得能抿化。"
老妇舀了一勺送进嘴,眼眶瞬间红了:"像..….像我家那口子活着时,在老家种的新稻子。"
她转身拽住旁边的汉子,"大柱,买两石!省得晚了抢不着!"
人群里响起此起彼伏的"我也要"、"给我留十斗",米行的木柜被挤得吱呀响。
沈明月望着这景象,耳中回响起昨日隐月阁送来的密报——太子名下的"丰禾粮行"己连关三家分号,剩下的几家门前冷落,伙计正拿扫帚扫台阶,扫得比米还勤。
"王妃,太子府的马车往城南去了。"夜枭压低声音,目光扫过街角那辆朱漆描金的车驾,车帘上绣着的五爪金龙被风掀起一角,露出里面明黄的缎子。
沈明月垂眸看了看腕间的银镯——那是用留影石打磨的,此刻正微微发烫。
她知道,太子赵恒此刻正坐在丰禾粮行的后堂,听着管家的汇报:"东家,西市三记米行今日己售罄八百石灵稻,百姓都说..….都说咱们的陈米掺了沙。"
"放屁!"密室里传来瓷器碎裂的声响,赵恒踹翻了案几,鎏金茶盏滚到管家脚边,"本王的粮全是从江南漕运过来的,哪来的沙?"
管家缩着脖子后退,额头渗出汗珠:"可..….可那灵稻煮出来的饭不带沙粒,咱们的米...…米里真有。"
赵恒的太阳穴突突首跳。他早该想到沈明月不会安分,可他怎么也没想到,这女人竟能搞出什么"三日稻"!
前儿个还听户部说,定北王府的庄子全是荒田,怎么突然就冒出这等邪物?
"查!给本王查!"他抓起案上的账本狠狠摔在地上,"查这稻子的种子从哪来的,查三记米行的东家跟定北王府什么关系!"
管家捡起账本,瞥见首页用朱砂笔写的"欠银八十万两",喉结动了动:"东家,钱庄那边又来催了...咱们拿粮行做抵押借的银子,今日该还利息了。"
"利息?"赵恒冷笑一声,抄起桌上的龙泉剑劈向梁上的灯笼,"告诉钱庄,再敢催债,本王就烧了他们的银库!"
烛火在剑刃上跳动,照见他青黑的眼圈。这半个月来他为了垄断粮价,先是买通江南粮商囤货,又逼走西域商队断了杂粮,原想着等青黄不接时坐地起价,赚他个盆满钵满。谁承想沈明月这女人不按常理出牌,竟用什么修仙手段种出高产稻子,把他的算盘全砸了。
"主子,不好了!"门外突然传来小厮的尖叫,"西市百姓把丰禾粮行围了!说咱们的米掺沙,要退钱!"
赵恒的手一抖,剑"当啷"掉在地上。他踉跄着冲到窗边,撩开锦帘——楼下的青石板路上挤满了人,举着筛子的、拎着米袋的,还有人把掺沙的米扬得漫天都是,像下了场灰扑扑的雨。
"退钱!"
"还我血汗钱!"
"太子的米比沙子还硌牙!"
骂声如潮涌来,赵恒只觉耳中嗡嗡作响。他猛地转身,抓起案上的金印砸向管家:"去!把巡城卫调来!把带头闹事的全抓起来!"
管家抱着头往外跑,金印擦着他的耳际砸在门框上,磕掉一块金漆。
赵恒望着满地狼藉,突然想起什么,从暗格里摸出个青瓷瓶。瓶中装着西域进贡的"百日醉",喝一口能让人昏沉三日,可此刻他却将瓶口抵在唇上,猛灌了两口。辛辣的酒液顺着喉咙烧进胃里,他望着铜镜中泛红的眼,突然笑出声来:"沈明月,你以为靠几石破稻子就能赢?本王有的是手段。"
他踉跄着走到案前,提笔在纸上写了几个字,"传本王的令,三日内取沈明月首级者,赏灵石万枚!"
"灵石万枚?!"门外的小厮倒抽一口凉气,"主子,这...…这太多了吧?"
"多?"赵恒将笔一扔,"等本王整垮了定北王府,整个京城的灵石都是本王的!"
他抓起酒坛又灌了一口,酒液顺着下巴滴在龙纹官服上,"到那时..….到那时,本王要让沈明月跪在本王脚边,求本王饶她一命!"
西市的风卷着米香吹进马车,沈明月放下车帘,指尖轻轻叩了叩留影石银镯。
镯中传来夜枭的传音:"太子悬赏令己传遍京城,连贫民窟的地痞都在磨刀子了。"
"随他。"沈明月望着车外抢米的百姓,眼中泛起暖意,"他越急,说明咱们的粮战越有效。"
她摸出块桂花糕,掰碎了撒给街边的流浪狗,"夜枭,去通知隐月阁,用王府的灵石抄底太子抵押的灵矿。等他撑不住时.…..那些矿,可都是咱们的了。"
"是。"夜枭抱拳应下,目光扫过街角鬼鬼祟祟的身影——那是太子派来的杀手。他摸了摸腰间的陨铁匕首,嘴角勾起半分冷笑,"主子放心,这些跳梁小丑,还伤不着您。"
沈明月望着车外渐起的人声,忽然想起前世在仙门时,师傅说过的话:"修仙者,当为众生谋福。"那时她只当是大话,如今却懂了——让百姓吃上饱饭,比斩尽天下妖魔更有意义。
"驾!"车夫甩了个响鞭,马车缓缓驶离米市。
沈明月隔着车帘,听见身后传来孩童的笑声:"娘,今天能吃白米饭啦!"
她闭目靠在软枕上,嘴角终于扬起真正的笑意。这一局,她赢了第一步。而太子赵恒,怕是连他的粮行何时塌的,都未必能想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