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的夜雾裹着寒气漫进王府冷院,沈明月蹲在灵田边,指尖掠过刚破土的灵稻嫩芽。嫩芽上凝着星子般的微光,那是她用灵泉浸透的稻种——每一粒都藏着半缕地脉灵气,此刻正顺着根系往地底钻,像无数条贪婪的小蛇。
“王妃,太子府的暗桩在西墙根换班了。”夜枭的声音从瓦顶飘落,青灰色劲装裹着霜气,左脸的刺青己淡得只剩浅紫痕迹。自上次他自断左臂解蛊后,整个人更像一柄淬过寒潭的剑,连呼吸都带着锋刃的轻响。
沈明月首起腰,袖中噬毒针微微发烫。这是她用须弥境炼器室炼了七夜的法器,此刻正顺着她的血脉感应着全城灵稻的动向。
“传信给隐月阁,子时三刻动手。”她的声音像浸了冰的玉,“告诉阿九,太子在城南的私库守着三十个筑基修士——那些灵根,我要全抽干。”
“是。”夜枭单膝点地,腰间陨铁匕首闪了闪寒芒,“属下这就去。”
脚步声消失在雾里,沈明月转身时正撞进一双深潭般的眼睛。
轩辕湛倚着廊柱,玄色大氅被夜风吹得猎猎作响,轮椅下的青砖结着薄霜。他右手搭在扶手上,指节因寒毒泛着青白,却依然稳得像座山。
“你总说要拿灵根,”他开口时带着几分气音,是寒毒侵蚀喉管的后遗症,“可那些修士的灵根被吸尽,会比死还难受。”
沈明月走到他轮椅前蹲下,指尖轻轻碰了碰他手背的冰。这双手曾在诛仙阵里替她挡过致命一击,此刻还留着箭伤未愈的淡红痕迹。
“他们替太子屠过流民,烧过药灵族的村子。”她仰起脸,眼底映着灵田的微光,“我要太子知道,他拿什么伤我,我便拿什么剜他的肉。”
轩辕湛忽然笑了,苍白的唇勾出极淡的弧度。他抬手抚过她鬓角新添的白发,那是用寿元催动灵稻时留下的痕迹:“你总把自己算进棋局里。可这盘棋……”
他顿了顿,喉结动了动,“我输不起。”
远处传来更夫敲梆子的声音,三更了。沈明月握住他的手贴在自己心口,那里能摸到她的心跳,急促却有力:“等灵稻吸完东市、西坊、南仓的灵气,太子的修士会像被抽干的井——到时候隐月阁只要围了他们的院子,用留影石逼他们自废灵根。”
她指尖在空气中划出半道弧,“而太子以为我要护王府,必定带主力来攻。”
“然后呢?”轩辕湛的拇指她掌心的薄茧,那是握剑握出来的。
“然后?”沈明月轻笑,眼底浮起劫后余生的狠戾,“他攻进来的那一刻,就是隐月阁抄他老巢的那一刻。等他发现自己的修士全成了废人……”
她歪头,“你猜他会不会疯?”话音未落,东南方突然传来闷响。
沈明月瞳孔微缩——那是太子府的方向。她迅速掐了个法诀,噬毒针在袖中震动,传来灵稻反馈的信息:东市的灵稻己吸满灵气,正在往太子私库的方向蔓延。
“来了。”轩辕湛的声音低了些,他望着王府正门的方向,那里的灯笼被夜风吹得摇晃,照出影影绰绰的甲胄反光。
太子的亲卫营到了,为首的是太子心腹李副将,腰间悬着染血的佩刀。
“沈氏妖女!”李副将的马蹄踏碎青砖,“太子有旨,拿下这祸国妖妃!”
沈明月站起身,红裙在风中翻卷如血浪。她指尖轻点,灵田的灵稻突然疯长,青绿色的稻穗连成一片,在王府周围织成半透明的屏障。
李副将的刀劈在屏障上,迸出火星,却连道白痕都没留下。
“好个妖法!”李副将额头青筋暴起,“给本将烧!泼油!”几个士兵抬着油桶冲上来,火把刚凑近屏障,灵稻突然抖落无数稻芒。那些细如牛毛的芒刺裹着灵气,瞬间穿透士兵的甲胄,在他们身上扎出密密麻麻的血洞。惨叫声中,李副将勒住马,脸上血色褪得干干净净。
“撤!”他吼了一嗓子,拨转马头就跑。可刚跑两步,马蹄突然陷进地里——地面不知何时冒出无数灵稻的根系,像铁索般缠住了马腿。
沈明月踩着廊阶往下走,每一步都像踩在李副将的心跳上。
“李将军,”她的声音甜得像蜜,“你可知道太子在城南私库里藏了什么?”
李副将的喉结动了动,额角的汗滴在甲胄上,“不、不知道……”
“是三十车灵石,”沈明月歪头,“还有三百个修士的灵根——哦,现在该说,是三百个废人的灵根了。”
李副将突然瞪大眼睛,远处传来隐隐的喊杀声。那声音顺着夜风飘来,夹杂着熟悉的哭嚎:“我的灵根!我的灵根没了!”
沈明月笑了,笑得像只偷到腥的猫。她转头看向轩辕湛,他正望着东南方,嘴角挂着极淡的弧度。
“赢了?”他问。
“赢了一半。”沈明月走到他轮椅旁,蹲下来与他平视,“剩下的一半,要看太子会不会疯。”
话音刚落,太子府的方向传来瓷器碎裂的巨响。接着是震耳欲聋的怒吼:“沈明月!我要你碎尸万段!”
轩辕湛的手指轻轻叩了叩轮椅扶手,声音里带着几分赞许的笑意:“看来他疯了。”
沈明月站起身,望着夜雾中摇晃的灯笼。灵稻的根系还在地下蔓延,像无数条贪婪的小蛇,正把太子最后的底气一点点抽干。
她知道,从今天起,太子再无翻身之力。而她要的,从来都不是灵石,不是权位——她要的,是这天下再没有能随意践踏别人性命的人。
“该收网了。”她转头对轩辕湛说,眼底映着灵田的微光,“等隐月阁把灵根送来,我要给太子办场‘庆功宴’——让他看看,他最宝贝的修士,现在连凡人都不如。”
轩辕湛伸出手,握住她的手腕。他的手依然冰得刺骨,却让她想起诛仙阵里,他替她挡下致命一击时的温度。
“好。”他说,“我陪你看。”
夜雾渐散,东方泛起鱼肚白。灵稻的稻穗在晨光里泛着金,像撒了一地的星子。
沈明月望着这一切,忽然觉得,或许终有一天,她能把这盘以山河为局的棋下完——到那时,再没有血祭,没有背叛,只有风调雨顺,岁月静好。而此刻,她只需要再走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