抢救室里，时间在监护仪的嘀嗒声和呼吸机的嘶鸣声中流逝。陆景临像一台精密的机器，冷静地指挥着抢救。气管插管、支气管镜下吸出浑浊的分泌物、抗感染、维持血压、纠正电解质紊乱……他动作精准迅速，眼神专注得可怕，将所有的愤怒和心疼都强行压抑下去，只留下一个医生挽救生命的本能。
经过数小时的紧张救治，顾司瑶的生命体征终于趋于稳定，但肺部感染严重，被诊断为吸入性肺炎，需要严密监护和持续治疗。她被转入了呼吸内科的单人监护病房。
陆景临看着病床上戴着氧气面罩、脸色依旧苍白、陷入昏睡的顾司瑶，疲惫地揉了揉眉心。他脱下沾了污渍的白大褂，走到病房外。
陆景钰一首守在门口，寸步未离，身上的湿衣服半干，头发凌乱，眼底布满血丝。
“暂时稳定了，肺炎。”陆景临的声音低沉沙哑，听不出情绪，“但需要时间恢复。陆景钰，你现在可以说了。从头到尾，一字不漏。”
陆景钰深吸一口气，他知道瞒不住了，也没必要再瞒。他将顾司瑶如何从医院离职，如何进入公大，如何以全优成绩毕业，如何被分配到缉毒支队，以及今晚行动中为了救同事落水反杀毒贩的经过，原原本本地告诉了哥哥。
陆景临静静地听着，脸色越来越沉，放在身侧的手无意识地握紧又松开。当听到顾司瑶在水下与毒贩搏斗、差点溺亡时，他的指节捏得发白。
“……哥，我知道你生气，怪我瞒着你，怪我让她涉险……”陆景钰的声音带着苦涩，“但她真的很优秀，也很有主见。”
“够了！”陆景临猛地打断他，声音冰冷刺骨，“追查真相？那是警察的事！她只需要好好当她的医生！平平安安！”他看着弟弟，眼神里充满了失望和痛心，“陆景钰，我把她交给你，是让你照顾她，不是让你带着她往枪口上撞！”
陆景钰无言以对，他知道哥哥此刻的愤怒和担忧。
就在这时，一阵急促而沉重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带着压抑不住的暴戾气息。楚离高大的身影如同裹挟着风暴般出现在走廊尽头，韩琛紧跟其后，脸色同样凝重。
楚离一眼就看到了病房门口的陆景钰和陆景临，以及病房门上亮着的“监护中”的灯。他的目光瞬间锁定了陆景钰，几步冲到他面前，声音低沉得可怕，像受伤野兽的嘶吼：“陆景钰！九儿呢？！她怎么了？！”
“楚离……”陆景钰刚开口。
“我问你九儿怎么了？！”楚离猛地揪住陆景钰的衣领，眼底一片猩红，巨大的恐慌和愤怒几乎要将他吞噬。他收到陆景钰用九儿手机打来的电话，说她在医院，受伤了，那一刻他感觉天都塌了。
陆景临眉头紧锁，上前一步，强行分开了两人：“楚离！冷静点！这里是医院！九儿在里面，刚脱离危险！”
楚离的目光猛地转向陆景临，又看向病房的门，他甩开陆景钰，几步冲到病房门口，透过门上的玻璃窗，看到了里面病床上那个戴着氧气面罩、脆弱得仿佛一碰就碎的身影。
所有质问的话语，所有的怒火，在看到妹妹惨白小脸的瞬间，全都堵在了喉咙里。楚离高大的身体晃了一下，扶着门框才站稳。他死死地盯着病床上的顾司瑶，眼神里翻涌着剧烈的心疼、后怕和无边无际的担忧，像一张巨大的网，将他整个人都笼罩进去。他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只有紧握的拳头在微微颤抖，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韩琛默默地站在楚离身后，看着病房里的九儿，又看看几乎被痛苦淹没的楚离，想开口安慰，却觉得任何语言在此刻都苍白无力，只能重重地叹了口气，拍了拍楚离紧绷的肩膀。
陆景钰看着楚离痛苦的样子，心中更是愧疚难当。陆景临则疲惫地闭上眼，靠在墙上。病房外的走廊，陷入一片沉重的死寂，只有监护仪规律的嘀嗒声隐约传来，敲打在每个人的心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