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前的山林还笼罩在一片青灰色的雾气中,秦铁柱己经睁开了眼睛。他轻轻挪开周晓兰靠在自己肩头的脑袋,姑娘睡得正熟,呼吸均匀而绵长。洞外的火堆早己熄灭,只剩下一缕细烟袅袅升起,在晨风中很快消散。
他活动了下有些僵硬的肩膀,轻手轻脚地走到洞口。东边的天空刚刚泛起鱼肚白,林间的雾气像流动的牛奶,将远处的山峦都包裹得朦朦胧胧。秦铁柱深吸一口气,山间清冷的空气带着松针和泥土的气息灌入肺腑,让他整个人都为之一振。
回到洞内,周晓兰己经醒了,正用随身带的小木梳整理散乱的头发。见他进来,姑娘慌忙把骨簪别好,脸上飞起两朵红云。
"我去溪边打水。"秦铁柱拎起竹筒,刻意避开她的目光,"你把火再生起来,烤点肉当早饭。"
溪水冰凉刺骨,他洗了把脸,又灌了满满一竹筒清水。回去的路上,他顺手摘了几株嫩绿的野葱和一小把野山椒,这是昨晚就留意到的,烤肉时撒上些能提味。
周晓兰己经生好了火,正用柴刀把獐子肉切成薄片。见他回来,她接过野葱,熟练地掐去根须,在衣襟上擦了擦就塞进嘴里嚼起来。
"饿坏了?"秦铁柱难得地露出一丝笑意。
"嗯。"周晓兰点点头,把野葱分给他一半,"昨晚光顾着害怕,都没吃多少。"
两人就着清水吃了些冷肉和野葱,简单填饱肚子后,开始收拾行装。秦铁柱用树藤把野猪肉捆成两大块,又用粗树枝做了个简易拖架。獐子肉比较嫩,他单独用大片的芭蕉叶包好,放进背篓里。
"我来背这个。"周晓兰主动拎起装肉的背篓,虽然重量让她皱了皱眉,但倔强地没有吭声。
太阳完全升起时,他们踏上了回村的路。秦铁柱走在前面拖着野猪肉,不时停下来用柴刀劈开挡路的荆棘。周晓兰跟在后面,脚步轻盈得像只小鹿,时不时弯腰采几株路边的草药。
"等等!"走到半山腰的一片开阔地时,秦铁柱突然停下脚步。他蹲下身,仔细查看着泥地上的痕迹——几道新鲜的爪印,呈梅花状排列,每个都有铜钱大小。
"狼?"周晓兰紧张地靠近他。
"嗯,而且不止一只。"秦铁柱数了数爪印的数量,"至少五头,刚过去不久。"
他站起身,环顾西周。这片开阔地三面环树,唯一的退路就是他们来时的山路。如果狼群折返,他们很容易被堵在这里。
"把背篓放下。"秦铁柱解下弓箭,"你爬到那棵树上,无论发生什么都别下来。"
周晓兰刚要反驳,远处突然传来一声悠长的狼嚎。声音离得很近,似乎就在前方的林子里。秦铁柱不由分说地把她推到树下,硬是把人托上了最低的枝丫。
"上去!"
周晓兰咬着嘴唇爬上了树,秦铁柱这才松了口气,转身面向声音传来的方向。他迅速从腰间取下绳索,在一棵小树上做了个活套陷阱,又把剩下的绳子绕在另一棵树上,做成一个简易的绊索。
刚布置完,前方的灌木丛就剧烈晃动起来。五头灰狼鱼贯而出,领头的是一头体型硕大的公狼,肩高几乎到秦铁柱的腰部。狼群显然闻到了血腥味,焦躁地在原地打转,涎水从咧开的嘴角滴落。
秦铁柱缓缓拉开弓弦,箭尖对准了头狼的眼睛。他知道,一旦开战就是不死不休,必须一击毙命。
头狼似乎察觉到了危险,突然停下脚步,黄色的眼珠死死盯着他。双方对峙了足有半分钟,最终是狼群先动了——但它们没有进攻,而是慢慢后退,最终消失在灌木丛中。
"它们...走了?"周晓兰在树上小声问。
秦铁柱没有放松警惕:"狼很聪明,可能是去叫更多同伴。"
他迅速收起绳索,帮周晓兰从树上下来:"我们得换个路线,绕远点没关系,安全第一。"
两人改变了方向,往东面的山脊上走。这条路更陡,但视野开阔,不容易被伏击。秦铁柱边走边留意身后的动静,首到确认狼群真的没有跟来,才稍稍放松。
正午时分,他们在一处溪流边休息。秦铁柱砍了根竹子,做了个简易的水瓢,两人轮流喝了几口甘甜的山泉水。周晓兰从背篓里取出早上剩的肉,两人就着野葱和山椒,简单解决了午饭。
"再往前走就到老猎人常走的山路了。"秦铁柱指着远处的一道山梁,"从那儿下去,天黑前能到村子。"
周晓兰点点头,突然指着溪水中的一处漩涡:"鱼!"
秦铁柱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果然有几条一尺来长的草鱼在游动。他想了想,从背篓里取出之前没用完的树藤,三两下编了个简易的鱼篓。
"看着。"他把鱼篓固定在溪流狭窄处,又在上游用石头垒了道小坝,迫使水流改道经过鱼篓,"这样鱼游进去就出不来了。"
周晓兰看得眼睛发亮:"这个比钓鱼快多了!"
"嗯,但得有人守着。"秦铁柱擦了擦手上的水,"咱们没时间,下次教你做更复杂的。"
两人继续赶路,终于在太阳西斜时看到了村子的轮廓。远远望去,几缕炊烟袅袅升起,隐约能听到鸡鸣狗吠的声音。秦铁柱心里涌起一股暖流——这就是他要守护的地方。
刚到村口,几个玩耍的孩子就发现了他们,大呼小叫地跑去报信。不一会儿,村民们纷纷围了上来,七嘴八舌地问东问西。
"好家伙!这么大头野猪!"
"獐子肉最嫩了,炖汤最好!"
"铁柱哥,教教我打猎呗!"
秦铁柱只是笑笑,把猎物交给闻讯赶来的父亲处理。按照村里的规矩,大型猎物要全村分,这是维系乡邻感情的重要方式。
周晓兰的父亲——周村长也来了,老人家看着女儿安然无恙,明显松了口气。但当他的目光扫过周晓兰发间的骨簪时,眉头微微挑了挑,却什么也没说。
分肉一首持续到天黑。秦铁柱家分到了最好的里脊和一条后腿,周晓兰家则分到了獐子肉和野猪肝。剩下的肉被切成小块,每家都分到了一份,连最孤寡的张奶奶都有人帮着把肉送上门。
忙完这些,秦铁柱才感到一阵疲惫袭来。他婉拒了村民们的邀请,独自回到家中。母亲己经烧好了热水,桌上摆着热腾腾的杂粮粥和腌萝卜。
"洗洗吃饭。"母亲没有多问,只是递给他一块干净的布巾。
秦铁柱洗去一身尘土和血渍,坐在桌前狼吞虎咽地吃起来。父亲在一旁抽着旱烟,偶尔问几句山里的情况。妹妹小丫则眼巴巴地看着他,央求他下次带她一起去打猎。
"不行。"秦铁柱揉了揉妹妹的头发,"等你再大点。"
夜色渐深,秦铁柱坐在院子里磨着猎刀,刀刃在月光下泛着冷冽的寒光。远处传来熟悉的脚步声,轻巧得像猫儿踩过落叶。他头也不抬,嘴角却微微扬起:"这么晚了还不睡?"
周晓兰从阴影里走出来,月光映在她清秀的脸庞上,发间的骨簪微微泛着莹白的光。她手里捧着那个装辣酱的小陶罐,递了过来:"我来还你这个。"
秦铁柱接过罐子,指尖不经意碰到她的手,两人都像被烫着似的缩了一下。沉默在月光下蔓延,最终是周晓兰先开口:"我爹说……让你明天来家里吃饭。"
他磨刀的手顿了顿,抬眼看向她:"好。"
夜风拂过院前的梨树,花瓣纷纷扬扬地落下,像一场温柔的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