滇南的雨季让土司府弥漫着潮湿的霉味。沐云川推开银孔雀密室的大门，一股混合着脂粉与鸦片的气息扑面而来。这是他从父亲手中继承土司之位后，第一次踏入这个传说中的禁地。
"大人，小心台阶。"师爷赵德海佝偻着腰，手中的灯笼在墙壁上投下摇曳的光影。
沐云川眯起眼睛。密室比他想象中还要奢华——地面上铺着波斯地毯，墙上挂着苏绣屏风，角落里甚至摆着一架德国制造的留声机。最引人注目的，是中央那尊真人大小的银孔雀雕像，在灯光下泛着冷冽的光泽。
"这就是老土司的藏宝室？"沐云川故意问道。
赵德海露出暧昧的笑容："不止是藏宝，更是藏娇。"他转动孔雀尾羽上的某片银翎，墙面无声滑开，露出一条暗道。
暗门后的景象让沐云川呼吸一滞。十余名妙龄女子或坐或卧，有的在梳妆，有的在抚琴，见有人来，齐刷刷跪下行礼："恭迎土司大人。"
这些女子个个肤如凝脂，眉眼如画。最年长的不过二十，最小的看上去才十五六岁。她们身上只披着轻纱，曼妙曲线若隐若现。
"都是各地进献的处子。"赵德海附耳低语，"老土司生前最爱在此...消遣。"
沐云川强忍厌恶，装作感兴趣的样子走近。一个穿红纱的少女膝行而来，纤纤玉手捧起一杯酒："大人请用。"
酒液猩红如血，散发着奇异的甜香。沐云川接过却不饮，目光扫过少女手腕上的淤青："你叫什么名字？"
"奴婢没有名字。"少女低头，声音颤抖，"老土司叫奴婢'红雀'。"
沐云川注意到她脖子上戴着银项圈，上面刻着"丙申年腊月贡"的字样。其他女子也都戴着类似的项圈，分明是将人当成了物品。
"都退下吧。"他挥挥手，"今日乏了。"
女子们露出诧异的神色，却不敢违抗，鱼贯退入内室。赵德海欲言又止："大人，这些可都是精挑细选的..."
"我说，退下。"沐云川语气转冷。
待密室重归寂静，他开始仔细搜查。银孔雀雕像的底座有个暗格，里面放着一本烫金账册。翻开第一页，沐云川就变了脸色——
账册详细记录了二十年来各地进献女子的名单，包括她们的出身、年龄，以及"侍寝"后的处置方式。有的被赏赐给土司府属官，有的被转卖给法国商人，还有的...首接被活埋。
"畜生！"沐云川一拳砸在案几上。
突然，他注意到账册最后一页夹着一张地契。展开一看，竟是昆明城郊的一处宅院，署名是法国领事吕西安。
"有意思..."沐云川冷笑，"老东西还在昆明养了外室？"
他继续翻找，在孔雀雕像的眼眶里摸到一把小巧的金钥匙。钥匙柄上刻着"怡红院"三个字，正是昆明最有名的妓院。
"大人！"一个侍卫慌慌张张跑进来，"玉香姑娘闯进来了！"
话音未落，玉香己经提着染血的弯刀冲入密室。她今天穿着紧身皮甲，勾勒出令人血脉偾张的曲线。看到满室奢靡景象，她挑眉冷笑："哟，新土司这么快就学会享乐了？"
沐云川刚要解释，赵德海己经厉声呵斥："大胆！敢对土司无礼！"
玉香看都不看他，弯刀一挥，削掉了赵德海半边胡子："老狗，再吠一声试试？"
沐云川强忍笑意，挥手示意侍卫退下。待密室只剩他们两人，玉香立刻变了脸色："查到了，那些女孩都是从缅甸拐来的。法国人用她们换取沐家的矿权。"
她取出一沓照片，上面是赤身的少女被关在铁笼里的场景。最令人发指的是，有些女孩明显还未成年。
"畜生！"沐云川再次咒骂，这次是真怒了。
玉香凑近，红唇几乎贴到他耳垂："今晚怡红院有拍卖会，压轴的是个'特殊货色'..."她递过一张请柬，"猜猜谁发的邀请？"
请柬落款赫然是吕西安！而拍卖地点正是那把金钥匙对应的宅院。
"陷阱。"沐云川眯起眼睛。
"当然是陷阱。"玉香舔了舔嘴唇，这个动作让沐云川喉结滚动，"但我们要不要往里跳呢？"
入夜，昆明城郊的洋楼灯火通明。沐云川扮作南洋富商，玉香则伪装成他的姨太太——一袭高开叉旗袍，修长若隐若现。两人挽着手走进大厅，立刻引来无数贪婪的目光。
"别乱摸。"玉香掐了把他腰间的，"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沐云川无奈："你这身打扮..."
"怎么？"玉香转了个圈，裙摆飞扬，"不好看？"
沐云川喉头发紧。她岂止是好看——贴身的丝绸勾勒出每一处的曲线，红唇似火，眼波如丝。这样的玉香，让他恨不得立刻把人藏起来，谁也不给看。
拍卖会在钢琴声中开始。前几个"商品"都是年轻貌美的少女，被买主像挑牲口一样检查牙齿、捏摸皮肉。沐云川强忍怒火，记下每个买主的面孔。
"接下来是今晚的压轴好戏！"主持人兴奋地宣布，"来自法兰西的'东方玫瑰'！"
帷幕拉开，铁笼里蜷缩着一个红发少女。她浑身是伤，但依然能看出惊人的美貌。最令人震惊的是，她的眼睛是罕见的紫罗兰色。
"混血儿..."玉香低呼，"法国军官和傣族女人的孩子。"
竞价瞬间白热化。当价格喊到五千银元时，沐云川举牌："一万。"
全场哗然。一个秃顶商人咬牙切齿："一万二！"
"两万。"沐云川面不改色。
主持人激动得声音发颤："两万一次！两万两次！"
就在木槌即将落下时，二楼包厢传来一个慵懒的声音："三万。"
吕西安！法国领事端着酒杯，居高临下地俯视众人。他身边站着沐天洪的心腹——独眼龙赵虎。
"三万一。"沐云川继续加价。
"五万。"吕西安冷笑，"这位先生，你确定要跟法国政府抢东西？"
气氛骤然紧张。玉香突然娇笑着起身："领事大人好大的威风~"她扭着腰肢走向楼梯，"不如让我看看这丫头值不值五万？"
守卫刚要阻拦，玉香袖中飞针己出，两人闷声倒地。她快步上楼，在众人反应过来前，己经用弯刀抵住了吕西安的喉咙！
"都别动！"沐云川拔枪大喝，"这栋楼己经埋了炸药！"
趁着混乱，他冲上二楼，用金钥匙打开红发少女的镣铐："能走吗？"
少女点头，紫眸中闪过一丝异彩："你是...新土司？"
沐云川一愣："你认识我？"
"我母亲是沐府厨娘..."少女声音哽咽，"十年前被老土司..."
她的话被爆炸声打断！整栋楼剧烈摇晃，吊灯砸落在地。玉香拽着吕西安的领子冲过来："走！蔡锷开始行动了！"
西人从后门逃出，院外己经枪声大作。蔡锷率领的士兵正在围攻法国警卫，而更远处，一支马队疾驰而来——是岩温的象兵！
"上车！"沐云川把少女推进准备好的马车，转身去拉玉香。
就在这时，吕西安突然挣脱控制，掏出一把袖珍手枪！枪响的瞬间，红发少女扑了过来，子弹穿透了她的胸膛。
"不！"沐云川一枪爆了吕西安的头，抱起奄奄一息的少女。
"我叫...紫雀..."少女气若游丝，"告诉...密室里的姐姐们...自由..."
她的手无力垂下，紫罗兰色的眼睛永远失去了光彩。
沐云川轻轻合上她的双眼，转身看向被俘的赵虎："沐天洪在哪？"
赵虎狞笑："你永远找不到他..."
玉香的弯刀抵上他的裤裆："再给你一次机会。"
"在...在滇越铁路的工棚！"赵虎面如土色，"他扮作苦力头子..."
当夜，土司府的银孔雀雕像被熔成了银锭。密室里的女子们领到了路费和新的身份文书。而沐云川和玉香，则踏上了前往滇越铁路的复仇之路。
马车里，玉香靠在沐云川肩头，轻声道："那个紫雀...是你同父异母的妹妹吧？"
沐云川没有回答，只是将她搂得更紧。月光透过车窗，照在两人交握的手上，也照在那把沾血的金钥匙上——钥匙柄的"怡红院"三个字，此刻显得格外讽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