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
刺骨的阴冷!不只是河水泥浆的黏腻湿寒,更是两股来自灵魂尽头的威压交融叠加的绝对森寒!
一尊如山峙立的符咒铁塔!(秃哥)血咒纹路在暗沉天光下如活蟒扭曲,符咒缝合的双唇绷紧如同被无形之线勒死的僵首拉链!无声对峙!
一双悬空踏虚的黑白剪影!(黑爷白爷)黑,深重如渊,官袍蝠领切割着稀薄光线;白,惨恻入骨,赤足踝铃凝着万载玄冰!眼神垂落,比忘川的淤泥更沉,更冷。
焦点?
一地狼藉泥泞的河滩中央——一只沾满污秽、白毛结成泥绺、浑身瑟瑟发抖的圆球兔子(韩信)。他那沾满污泥、僵在半空的爪子尖(离地上幽邃墨赤的方钱仅隔半寸污气),和他肚皮被马甲紧紧勒着、边缘被泥水泡涨翻卷、正奋力压盖(盖了个寂寞)住的破布包裹——包裹边缘几片皱巴巴、油腻发霉的黑色冥币纸片,被阴风撩拨得微微颤动!
沉默!
时间如同被这三股无形角力的寒气冻结。河滩上只剩下那毒液泥坑里刀疤鬼断断续续、极度微弱的痛苦嘶气(“…呃…杀…了…我…”),和远处污浊水面下矮墩鬼偶尔冒起的浑浊气泡破裂声。
风卷着浓烈的泥腥、铁锈、焦糊、血腥味,却在掠过那三方对峙的气场边缘时骤然屏息!
韩信的兔子脑袋被这极致的阴寒和威压挤得近乎空白!意识里只剩下“死定了”三个字在狂闪!兵仙残影?金手指?刚才那一闪而逝的把戏在眼下这三位爷面前,纯属厕所里点灯——找(屎)死!
完了!彻底完了!要被捏成兔毛掸子挂阎王书房当摆设了!说不定还是三个爷轮流上手捏!一人一个部位!
恐惧的电流在每一根被泥浆糊住的白毛里乱窜!他身体抖得像踩了电门的毛绒玩具,爪子僵在半空,抽筋般微颤。三瓣嘴艰难张合,喉咙像是被泥巴糊死,只能发出“呃…呃…”的微弱气音。心脏(幻想中)停止蹦跳改跳踢踏舞,震得他肚皮生疼。
“丁未序列…忘川巡河环卫差役…韩信…”低沉冰冷的腔调再度响起!这次比冰凿还尖利!黑爷负手悬立,官帽阴影下的面部轮廓线条像是铸死在寒铁模具里,一丝变化也无。声音精准地砸向泥兔子,每个字都像沉重的铅块夯进意识:“问话不回……是耳朵里…灌满了这忘川的泥汤么?”
那目光冰冷锁定韩信僵在半空的爪子和那碍眼的破布包边缘露出的冥币,如同实质的尖针反复穿刺。
嗡!
就在韩信几乎要被这目光和话语压碎脊梁、脖子下意识想往马甲领里缩的刹那!
“……污秽河滩上的……是什么东西?”清冽如玉磬碰撞、却寒意渗入骨髓的声音陡然切入!是白爷!他那惨白到透明的唇角勾起一抹近乎妖异刻薄的笑容,惨白赤足轻点虚空,脚踝上缠绕的幽微脚链漾开更冰的光晕。那双冻彻魂灵的桃花寒目并未看地上僵住的兔子,而是如同两轮探照灯般,锐利如冰刀,精准钉在秃哥那张布满血色扭曲纹路、紧闭符咒双唇的脸上!
“本使依稀记得…三十年前勾陈司重案天牢名录上…排榜首的…是七个被冥帝亲批、用万煞封魂血咒烙尽神魂、西肢百骸符箓封镇、永弃于无边孽海之下‘寒髓玄冰窖’的死咒孽徒……其中是不是有个……自号‘无目心焚’的……贺兰缺?”白爷的声音不疾不徐,带着一种欣赏艺术品的刻薄玩味,“怎么?寒髓窖的万年玄冰…封不住贺兰道友这颗燥热妄心?还是说……”
他那双寒潭双眸微微眯起,视线如同最细的冰针,刺向秃哥那双紧闭的符咒缝合唇!
“……阎君座下新任的执律左使亲临这忘川边角巡查旧案……扰了道友在此地……刨食觅宝的清净雅兴?”
刨食觅宝?!
轰——!!!
秃哥周身!那密密麻麻、深可见骨的暗红咒文如同瞬间被千万度烈火燎过!骤然爆发出刺目欲盲的猩红血光!血光扭曲奔腾,几欲破体而出!他那符咒紧紧缝合的双唇剧烈地、剧烈地抽搐着!幅度之大!频率之高!仿佛唇线之下禁锢着的不是皮肉,而是两座即将喷发的、饱含滔天怨毒怒火的火山!身体周围凝固阴沉的空气猛然燃烧般扭曲升腾!一股足以焚灭灵魂、却只能被层层符箓死死锁在躯壳内的滔天狂怒化作实质的恐怖热浪冲击波,以他为中心轰然炸开!
噗噗噗!
地上的油泥、水洼、血渍瞬间被蒸腾烤干!形成诡异的焦黑色硬壳!距离稍近的几簇油污水草甚至“滋啦”一声卷曲燃烧!随即被无形的血咒之力碾成飞灰!
就连远处污浊的水面,都在这一吼无声的暴怒中荡开层层急速扩展的、翻滚沸腾的涟漪!漂浮的死物在水底翻滚沉浮!
“呜啊!” 趴在毒液坑边缘仅剩半口气的刀疤鬼被这股热浪冲击波隔空扫过,浑身烂肉瞬间如泼了滚油般滋滋冒烟、萎缩焦黑!最后一声短促到扭曲的惨哼淹没在升腾的热浪里,身体剧烈抽搐几下,彻底沉寂不动了。远处水面下,矮墩鬼沉没的地方则猛地窜起一股更大的、夹杂着血肉碎屑的气泡群!
好机会!大佬互掐!逃生窗口!
韩信那被冻僵的兔子脑子瞬间被这剧烈的冲突和热浪冲击波烫醒了一线清明!
交!全交!把要命的破玩意儿全交出去!
贪财也要有命享!留着烫手墨玉和怀里这把刀疤鬼赔的脏钱,在这三位爷面前蹦跶?绝对是嫌阎王爷的油锅温吞火不够旺!
跑!趁他们互瞪眼,溜之大吉!
求生的肾上腺素在泥汤里都炸开了花!脑子里的指令瞬间清晰无比:第一,撇清自己不知情!墨玉是捡的!第二,主动上交证物博好感!第三,冥币坚决不交!(爷的辛苦钱!可以卖萌转移注意力!)第西,趁乱!拉着小孩!溜!
黑爷那如寒冰刮骨的问话余音还在死寂的河滩上震荡!
“韩信……污秽河滩上的……东西……”这几个字如同冰冷的烙铁,烫得韩信浑身炸毛!
“报!禀报大老…二位使君!”一声前所未有的、裹满了谄媚、惊惶、坚定(伪装的)且因紧张而尖锐得变了调、又努力想庄重的“童声”(夹子音极限突破)猛地从泥巴兔子的三瓣嘴里飚射出来!生生盖过了远处水面下矮墩鬼烂肉冒泡的咕噜声!
韩信两只沾满泥浆的爪子(尤其是右爪,还因恐惧和用力而抖得筛糠)猛地往前一伸!目标却不是那离爪尖半寸之遥、散发着幽邃墨赤邪光的方钱!而是以一个极其标准的(自认为)“下属面见上级掏心掏肺”的姿势——狠狠捂在了自己肚皮上!死死按住那个边缘泡烂、浸透油污水渍、几片霉味冥币纸片正顽强翻出边角的破布包裹!(冥币绝不能亮!亮就是死!)
与此同时!他那颗泥糊糊的脑袋猛地往下一耷拉,破帽子歪歪扭扭地遮住了大半红眼睛,两只白色长耳朵极其夸张地向下啪嗒一贴!浑身上下每一根裹着泥浆的白毛都在疯狂传递着一个信号:忠心!惶恐!无辜!兔兔什么都不知道啊!
“……下差适才……适才奋力巡查忘川河岸……勇担环保重任(重点强调是工作!)!忽遇一伙……一伙极其凶悍、目无法纪、穷凶极恶(声音拔高!咬牙切齿!)的非法倾倒污染分子!” 韩信尖利的声音如同拉锯,在死寂里格外刺耳,“足有……十…不!百人之众!皆三头六臂面目狰狞法力高强之辈(拼命夸大敌人)!下差虽位卑职微然忠肝义胆!宁折不弯!遂奋不顾身与之周旋血战!终将其一干歹徒挫败驱离(省略被锤和被救细节)!”
他一边扯着嗓子表忠心,一边努力弓起沾满污泥的后背,让自己显得更“谦卑”,右爪死死按着破布包裹的冥币,左爪却极其迅速地、微微发颤地——指向地上那枚沾满油泥和刀疤鬼新鲜血迹、流转着幽邃墨赤寒光的方钱!
“……混乱之中!下差偶见此……此邪异物品坠落!光华诡异!气息污秽!断非善类!” 声音带上了浓浓的惊惧和“刚正不阿”的痛斥,“下差虽……虽也深受其散发之妖异邪气所侵扰(强调受害!)……然时刻谨记二位使君教诲!心系地府法度威严!丝毫不敢怠慢!正欲冒死将此…此邪物上交!检举揭发以彰法纪(重点!上交!)!未料惊动了二位使君尊驾!实乃下差无能办事拖沓之过(认错要快)!万请二位使君降此邪物!拨乱反正!”
说完最后一个字,韩信感觉自己的兔子肺都要扯破!整个身体因极度的紧张和用力而绷得像张满的弓,按着破布包裹的右爪因死命用力指甲(肉垫)都陷进了湿烂的布料里!心脏(臆想中)在胸腔里狂舞探戈!快来吧!拿了墨玉快走吧!千万别问我那包裹里鼓鼓囊囊是啥玩意儿!那是爷的……萝卜干!萝卜干!
他猛地低下头,帽檐死死压着额头(挡住了表情),身体极力做出随时要趴伏请罪的姿态!同时!眼珠子在帽檐遮挡的死角,拼命地、扭曲地、向旁边那堆破烂后边的小男孩所在的方向狂甩!
嘴皮子不敢动,纯靠眼神和眉毛极限抽搐传递信号:跑!小崽子快跑!趁现在!冲进那堆破烂里钻洞!往河里跳都行!别过来!拖后腿!
白爷那双寒彻心扉的桃花眸子,在韩信这一番“忠心述职夹带私货”的嚎叫中,从秃哥脸上微微挪开了一瞬。那眼角余光如同淬毒的薄冰刀片,在他那只指向墨赤方钱、竭力压制却又明显透着恐惧颤抖的左爪上剐过,又似乎不经意地(但极其精准)在他肚皮上死死捂着、企图盖住凸起轮廓的破布包裹上停留了万分之一刹那!
白爷惨白剔透的薄唇无声翕动了一下,唇边那抹慵懒又刻骨的弧度悄然加深。喉间逸出一声清冷到能冻裂骨髓的、几乎无法听闻的……呵气。
黑爷官帽阴影下的面孔依然如同寒铁铸就,纹丝不动。但韩信敏锐地感觉到——自己身上那两道如同实质般刺骨的冰冷探查(尤其是扫过那破布包裹边缘冥币时),似乎……更加幽深了!如同寒窟最底的凝视!
韩信右爪下的破布包裹,感受到那股陡然加重的无形压力,边缘的冥币纸片挣扎得更厉害了,仿佛随时要被这森寒气场压得爆散开!
要暴露了!爷的辛苦钱!刀疤鬼的血汗(?)冥币!要被没收充公了!
不行!绝对不行!这钱是爷被秃哥吓、被大佬盯、被烂泥泡换来的!是买孟婆汤(加糖)唯一资金!
豁出去了!
就在那几片黑色油腻的冥币纸片边缘,在那两股顶级威压的冷冽注视下,即将被无形之力彻底撬翻的千钧一发之际!
“嗷——!” 韩信猛地发出一声混杂着惊骇、委屈、愤怒和破釜沉舟的尖嚎!比刚才述职时更尖利、更凄惨!
两只爪子不是再去捂那破包裹(知道捂不住了!)!
而是——
唰!
闪电般收回!以一种超越兔子极限的速度!
两只沾满油污淤泥的白胖爪子,如同扑向救命稻草一般!
死死抱住了他身体左侧不远处——地上那堆散落的破烂垃圾里,一块形状极其规整的、半边还沾着半干糊状黑色不明粘稠物的……
巨大断裂腿骨!
韩信用尽全身力气,将那根比自己身体还粗壮一些的冰冷巨骨抱了个满怀!
湿滑粘腻的黑浆蹭了他一胸口!恶臭扑面!
但这不重要!
他抱着那根腿骨!如同抱住了稀世珍宝!悲愤(装的)!委屈(假的)!声嘶力竭地哀嚎着:“二位使君明鉴啊——!!!” 嚎得惊天动地,把毒液坑最后一丝余烬的焦味都压了下去!
“……下差刚……刚才与那伙凶徒血战……伤及肺腑神魂(努力挤出哭腔)!为保此……此重要证物(指墨玉方钱)不堕魔手!情急之下只能用此……此等污秽之物(用力拍了拍怀里的腿骨)抵……抵消……咳咳……” 他像是被那断骨的秽气呛到,剧烈地咳嗽起来,身体筛糠般抖动(一半是演,一半是真怕),帽子都抖歪了,露出半张沾满泥浆、红眼惊惶的脸,死死盯在那根被他“玷污”的腿骨上。
“……此物虽污秽……亦是下差与那邪魔外道生死搏杀之铁证!(指着骨头上残留的搏斗痕迹?)!若非……若非二位使君及时降临镇压妖邪……下差恐怕……恐怕己与证物同沦泥潭矣!(声音哽咽)” 他抱着骨头,如同抱着自己残缺的肢体般悲恸(主要是那几片快滑出来的冥币钱太心痛了!)!
“恳请使君……明察下差一片……拳拳……忠勇报……报效之心哇(拖长哭腔)!”
一套动作行云流水!抱骨头的时机精妙到毫巅!硬是在两股能冻裂钢铁的威压注视下,把那几片挣扎欲出的冥币给暂时“挡”在了身体和巨大断骨形成的夹角阴影里!
黑爷冰冷的视线在那根腿骨和韩信涕泪交加(泥污混淆)的脸上停留,官帽阴影下似乎传来一丝极其轻微的、如同极地冰缝裂开的无声气息。
白爷那寒潭般的桃花眸子里,则是清晰地掠过一丝如同发现了腐肉中蹦出一只跳蚤般新奇又嫌恶的光芒。惨淡的唇角无声地向上扯了扯。
地上。
那枚静静躺在一小洼油污水渍中的墨赤方钱,幽邃的色块在浑浊反光中似乎闪烁了一下。仿佛在嘲弄这只兔子拙劣却又悍不畏死的表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