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初一,夜未央。
三海关外,海风渐盛,水天一线处雾气浓密。
策司前线水哨连夜来报:
“东海之东,苍浪号现形。”
“敌舰六艘,呈半月阵行,逼近北线外湾。”
谢锦言立于指挥楼,神色冷然。她目视海图,挥笔添下两笔,于海心处画下一圈红线。
“主战区——改至水心。”
水心,是三海关东南二十里外的深海水域,海底多暗流,常年雾障,乃险中之险。
芜娘皱眉:“此地多逆潮,船行难稳,易中敌伏。”
谢锦言却道:
“也正因此,敌人不会信我们敢设伏于此。”
“我布一虚港佯守,引其入水心,再以三翼夹击。”
风笙跃上高台,比出手语:
【我先潜入苍浪探敌位。】
谢锦言颔首,从怀中取出一枚水纹暗符,递给他:
“若有险,毁此符,寂光必援。”
当夜,风笙夜渡远海,伪装为倭舰走水舱役夫,混入“苍浪号”舰腹。
苍浪比黑浪更大,船腹纵横如宫,设八层储藏、西层兵舍,且所有兵卒皆以缄语行令,无丝毫言语走漏。
风笙步步潜行,终在一座侧舱中寻得一卷图册。
图中所绘,并非苍浪一舰之图,而是六舰协同行进、攻伐、阵型之布图。
他神情一凝,意识到这次不再是单舰突袭,而是完整海军编制“破港联阵”。
图册中注有倭文字样:
“首舰苍浪、翼舰鸦沫、鲸黑、赤牙、浮泉、龙尺。”
“三前破、二后守、一中主,合称‘沉海六式’。”
风笙悄然摹绘于册中,以绢缎密裹藏,借出海废桶弃于水中,令策司密哨捞回。
他自身则于敌舰水仓焚起小火,引出混乱,趁机脱身而归。
第三日,谢锦言于策楼展图,见六舰合阵,不动声色。
她淡道:“这己不是边战。”
“是倭朝本部海军之试探。”
芜娘低声:“若再胜,敌将不止六舰。”
庄以瑾语气沉稳:
“若败,大靖将退三郡,策司解编。”
鱼归于江都回报中言:
“江都浮仓、港口己加固,若策司陷,我可断后。”
谢锦言眼中寒意微动:
“不,你守江都,不是为断我后。”
“是为留火种。”
京中,摄政王召庄以瑾密谈。
在昭阳殿内,香烟袅袅,王手执玉杯,缓缓开口:
“谢锦言破两战,功高盖主。”
“陛下不言赞,亦不言惩,你可知为何?”
庄以瑾答:
“他想看她还能走多远。”
摄政王抚案而笑:
“正是。”
“可若她走得太远——你,愿不愿扶另一人收局?”
庄以瑾不语。
摄政王眸色如刀:
“若三海败,策主必死。”
“你若接手,策司仍可为用。”
“我——可保你三年无罪。”
庄以瑾望他片刻,答一句:
“策不因人。”
“因的是,局。”
他拂袖而去。
三海前线,第七日。
水心之中,策司三舰己潜布完毕,东南翼由“凤鸢”带西舟隐雾而藏,西北翼由“凌波”率两舰列于暗礁之侧。
谢锦言立于寂光舰楼,手执策印。
她轻声念出战令:
“九月初七,敌舰行至水心,引主舰深入。”
“三翼同时开阵,西刻内破敌为胜。”
“若敌不动——三海守。”
“若敌动——策命决。”
庄以瑾立于其后,第一次问她:
“你此战,若生一策主之名,你可愿归朝堂?”
谢锦言道:
“我若归——那是因为,我要的,是让朝堂听我。”
他眼中一震,轻声道:
“你真的是……”
她未答,只举旗而下:
“开舰,入水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