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初七,寅时。
海面尚未泛光,三海关外水心之地,浮雾如幔,潮鸣沉沉,宛如万军息鼓待发。
谢锦言立于寂光舰首,目光定定望向海心中心,轻声传令:
“战阵起,主舰不动,待敌入局。”
凤鸢舰、凌波舰分别伏于东西两翼,西翼舟己入暗流水线,浮舟匿形,旗不扬,帆不展,只待谢令一下。
庄以瑾持一卷折扇于手,轻声道:
“今夜若胜,你便立策图三战三捷。”
谢锦言道:“今夜若败,不必记我。”
“记这局,如何破。”
同一时刻,遥远海线上,苍浪号破雾而出,长帆如云,舰如山岳,后随五舰分列:鸦沫、鲸黑、赤牙、浮泉、龙尺。
中原一贺立于苍浪主甲板,负手而立。
他容貌寡冷,目如玄铁,一声令下,六舰如扇面摊开,顺潮而入。
副将上前禀报:
“前线无敌舰显形,应为诱空。”
中原一贺唇角微抬:
“诱空,即是欲聚。”
“令龙尺、浮泉东压,赤牙西冲,主舰首入心涡。”
“破其阵眼,断其锋。”
他目光投向远方雾中,轻声吐字:
“谢锦言——今夜,我斩你于舰前。”
卯时,寂光主舰下令——雷锁浮起。
风笙提前布设的水下缆雷自海底升起,横贯水心,设下断潮之阵。
六舰未察,首入其中。
寂光舰舷侧炸起六道火柱,连通海面!
鲸黑首当其冲,右舷炸裂,舰身侧倾!
中原一贺却神色不动,只低声道:
“鲸黑退后,浮泉上。”
谢锦言乘势挥令:
“凤鸢,西侧破斜线,绕敌腹下伏攻。”
“凌波,断赤牙回路!”
“寂光,主舰转头,首撞苍浪!”
霎时三舰齐动,谢锦言首度启用“火翼推桨”,寂光舰身猛然前冲,破浪而出,首逼苍浪主舰!
苍浪将士震惊,副将大呼:
“敌舰以一冲阵?!”
中原一贺眼中露出一抹赞意:
“她果然不避锋。”
两舰近距离对峙!
寂光舰首火炮全开,六道赤焰穿破雾海!
苍浪舰虽设重盾,但仍被迫后退数丈,左舷甲板受损,铁索崩断。
谢锦言站于舰首,风吹战甲如鼓,冷声喝令:
“主舰不退者,加火三重!”
寂光舰再进,逼敌重盾后缩。
与此同时,芜娘于东岸灯塔引燃“火镜”,阳光折射聚焦于海面,光火映海,照穿雾壁!
三海水面顷刻明如昼,策舰动向全现。
风笙引水下雷阵连爆,斩断敌舰底舱流缆,鸦沫舰入陷区,动弹不得。
东侧战线上,凤鸢以双翼轻舟斩敌浮泉舰,三轮爆雷后,浮泉舰起火自焚!
西线赤牙舰试图突围,凌波率轻舰两艘包抄,断其回路。
水心成彻底合围!
寂光逼近苍浪号百丈,中原一贺神情始终未变,只低语:
“她太急。”
副将一愕:“何意?”
中原一贺忽令:
“龙尺反转——侧击寂光尾舵。”
“我以一将计——破她舰首!”
下一刻,龙尺自水下暗潮横击而至,竟自水底破雾而出,撞向寂光左后!
谢锦言察觉异动,立刻下令:
“转舵,沉尾,抛链!”
寂光猛沉左后,主链自舰腹甩出!
链扣龙尺之桅,敌舰顿时失稳,被策舰拦腰斩断!
苍浪趁势突围!
中原一贺拔刀立于舰前,高声道:
“谢锦言——三日后,水图再战!”
“你胜一局,我斩十城!”
他挥令退舰,苍浪号自雾中渐远,倭军六舰溃三、伤二、退一。
策司舰队伤两舰,主舰轻损。
第二次海战,策司再次胜出。
战后,寂光舰内,谢锦言静坐良久,手中捧着写满新图的帛卷。
庄以瑾立于身后,道:
“你赢了。”
她淡淡道:
“我未破苍浪。”
“此人比井上武藏强三倍。”
庄以瑾神情罕见凝重:
“他若得援舰十艘,下一战未必能胜。”
谢锦言抬眼:
“所以——不能等他来,我要去。”
九月初八。
谢锦言上疏,请求主动出海,进犯倭军外港。
皇帝未批,摄政王亦不言。
三日后,一纸秘令自宫中发出,传至寂光舰:
“策司不得主动出击,限守三海。”
谢锦言望着那封令,眸光沉静。
她低声道:
“朝堂己惧。”
“那便不问他们了。”
她将令封入火炉,转身令道:
“整舰十日,苍浪未覆,我不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