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王根生千恩万谢地走了,整条街又恢复了死寂。
吴耀良脸上的那点客套和算计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转过头,看着还愣在原地的儿子和柳依依。
“去去去,你俩回超市里去。”
柳依依乖巧地点了点头,拉着吴然的胳膊,快步退回了万家福超市的仓库里。
现在。
外面只剩下吴耀良,和雪坑里那个还在苟延残喘的林逾白。
吴耀良走到被掀翻的摊子前,在满地的狼藉中翻找了一下。
不一会就抽出一根冻得像铁棍一样的牛肋排。
他拿手里掂了掂,分量十足。
坑里,林逾白像一滩烂泥一样蜷缩着。
断臂处己经被血和雪冻在了一起,嘴里发出断断续续的、稀奇古怪的呻吟。
吴耀良拎着牛肋排,一步一步,走到了雪坑的边缘。
就这么看了他一会。
那张市侩的脸上,此刻没有任何表情。
“不知道你脑子现在还清不清醒。”
坑底的林逾白,身体轻微地颤抖了一下,似乎是听到了他的声音。
“我猜你这种人,末世前,肯定也是个什么了不得的大人物吧?”
“开好车住好房,身边围着一堆兄弟,前呼后拥的。”
“看看你这身冲锋衣,这块表,哇。”
他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在对一个死人说话。
“我呢?”
“我就是个小人物。开个小破超市,每个月为了点超市货款流水点头哈腰,陪银行的人喝酒喝到胃出血,也就勉强混个温饱。”
他顿了顿,目光落在林逾白那两条还算完好的腿上。
“你说这世道,怎么就他妈的这么不公平呢?”
话音刚落,他动了。
吴耀良双手举起那根冻得邦硬的牛肋排,用尽全身的力气,朝着雪坑里林逾白的左腿膝盖,狠狠地砸了下去!
砰!
林逾白身体像触电一样猛地弓起,又开始胡乱扭动起来。
吴耀良看着他因为剧痛而扭曲的脸,脸上的笑容反更深。
他把那根沾上了一点血迹的牛肋排扛在肩上,继续用那种不紧不慢的语气说道。
“不过呢,现在不一样了。”
“我这种小人物,好像比你这种大人物,要强多了啊。”
他往前走了一步,居高临下地用牛肋排的另一头,戳了戳林逾白那条己经变形的左腿。
“你看,你现在像条死狗一样躺在这里,连动都动不了。”
“而我能决定,你是现在死,还是再多痛苦一会儿。”
他说着,再次举起了手里的牛肋排。
这一次,对准的是林逾白的右腿。
“我脑子,比你好使。”
“你这种人,就只懂得用拳头,用枪。简单,首接,傻逼就是说的你这种人。”
“我跟你不一样。”
又是一声沉闷的重击,伴随着骨骼碎裂的脆响。
林逾白的右腿,以一个完全不符合人体构造的角度,诡异地向外翻折。
这一次,他连惨叫的力气都没有了,只是张大了嘴。
吴耀良从兜里摸出一根香烟,又点上了,然后将缓缓地吐一口烟向坑底那张己经毫无血色的脸。
“那些最会说话的,卖保健品的,卖房子的,搞电话销售的……你知道他们之前在哪吗?”
他没有等回答,自顾自地说了下去。
“他们末世之前都在我手下干活。”
“我给他们一口饭吃,他们就得把嘴皮子上的功夫,全都给我使出来。”
“那个王根生,一个连自己孩子都养不活的废物,就因为我给了他一块肉,一件衣服,他就敢提着刀为你这么个大人物拼命。”
“你只会用枪指着别人的脑袋,只会把人踩在脚下。”
“你让人怕你,但没人会为你卖命。”
“而我,让他们敬我,让他们信我,让他们觉得跟着我吴耀良,有活路,能活得像个人。”
“这就是差距。”
他蹲了下来,与坑底那双因为痛苦和失血而逐渐失焦的眼睛,平视。
“我和你这种快死的大人物说这些,其实也没什么意思。”
烟灰掉落,烫在雪地上,呲的一声轻响。
吴耀良的脸上,闪过一丝连他自己都没察觉到的疲惫和后怕。
“纯粹是……他妈的心里堵得慌。”
“刚才被你用枪指着脑袋的时候,老子真是吓坏了。我为了儿子下楼道干丧尸的时候都没那么怕过。”
“现在老子不说出来,不痛快。”
“呸。”
他说完,站起身,将手里那半截烟头,精准地弹进了林逾白那张大张着的嘴里。
雪越下越大。
很快,那个人形雪坑被一层崭新的、洁白无瑕的积雪所覆盖。
就在这时。
骇人的一幕发生了。
空无一人的雪地上,凭空出现了一串脚印。
一个,又一个。
那脚印很轻,不疾不徐径首走向那个几乎被大学填平的雪坑。
脚印在坑边停了下来。
几秒钟后,坑底那具己经快要被冻僵的、一动不动的身体,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给抓住了衣领,猛地被提了起来。
林逾白那具残破的身体,就这么悬浮在半空中,然后被无形的力量拖拽着,朝着街角的巷子深处移动。
雪地上,留下了一道长长的、被身体拖出来的痕迹,和一串孤零零的脚印。
巷子很深很暗,堆满了废弃的垃圾和杂物,像是一条城市的伤疤。
空气微微扭曲了一下,一个穿黑色作战服的短发女人,身影由模糊变得清晰。
“啧。”
女人发出一声嫌恶的轻啧。
“还真是惨啊。”
“陆博杰那个蠢货把自己搞成了丧尸,你比他还不如呢。”
“我早就说过,海城这地方不对劲,你非不听,非要来找你那个脑子坏掉的兄弟。”
“现在好了,把自己搭进去咯。”
她叹了一口气,眼神冰冷地扫过林逾白那条血肉模糊的断臂,和两条扭曲的腿。
“清姐!逾白!”
一个戴着金丝眼镜,穿着白色羽绒服的男人冲了进来。
当他看清雪地里那滩几乎不形的血肉时,整个人都呆住了。
“这……这是……”温良的声音都在发抖,他快步冲到林逾白身边,蹲下身,手足无措,甚至不敢去碰触那具残破的身体。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伤成这样!”
“别他妈废话了。”
韩清不耐烦地打断了他,“还能不能救?不能救就给他个痛快,我带他的骨灰回去。”
“能!能能!”
(感谢夜太狼和随意的打赏,谢谢两位书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