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湖的清晨，薄雾如轻纱，温柔地笼罩着粼粼波光。
这是他们新婚燕尔的蜜月之旅，选在了这诗画般的西子湖畔。
画舫轻摇，船桨搅碎一湖碎金，也搅动着江雨蝶雀跃的心。
她像只快乐的水鸟，趴在船头精致的雕花栏杆上，探出小半个身子，指尖调皮地拂过沁凉的湖水。
咯咯的笑声像一串清脆的铃铛，叮叮咚咚滚落水面。
“当心些，”谢云霆含笑的嗓音自身后传来，晨露般清润。
温厚的手臂己稳稳环住她纤细的腰肢，不着痕迹地将她往怀里带了带。
坚实的胸膛，为她挡去了初春湖面微凉的风，
“掉下去捞上来，可就成湿漉漉的小蝴蝶了。
她顺势依偎进那带着清爽皂角气息的怀抱，像倦鸟归巢。
仰起脸，阳光穿透薄雾，洒在她含笑的眉眼上，透亮得如同未经雕琢的水晶，映着纯粹的光。
“才不要变小蝴蝶！”
她皱了皱小巧的鼻尖，指向远处，“云霆快看，断桥，跟画里一模一样！白娘子她……”
“是跟传说里一样美，”
他低头，下颌亲昵地蹭过她馨香的发顶，目光却温柔地锁在她被晨光吻亮的侧颜，“不过，都没眼前的人好看。”
带着薄茧的指腹极自然，万般怜爱地抹去她鬓角沾上的一滴细小水珠。
江雨蝶脸颊飞霞，心里甜得像刚咬了一口船家送上的定胜糕，粘糯绵软，暖意融融。
她转过身，双臂环住他的腰，微仰着头，眼眸亮晶晶地望进他眼底深处，撒娇道：
“云霆，我要吃楼外楼的醋鱼，要吃甜甜的藕粉羹，还要去看‘知味观’的点心，听说那里的条头糕好长好长……”
她孩子气地张开手臂比划着：“比我的手臂还长呢！”
“好，”谢云霆满眼纵容宠溺。
“先去楼外楼，挑最大最鲜的醋鱼给你。吃完了就去‘知味观’，把所有的点心都看一遍，挑最长最漂亮的条头糕买给你。”
他牵起她的手，十指紧紧交扣，用自己掌心的暖意包裹着她微凉的指尖，
“走，靠岸了，小馋猫的愿望，一个个来实现。”
＊
楼外楼临湖的雅间，窗外潋滟波光是最好的点缀。
香气西溢的西湖醋鱼端上桌，琥珀色的糖醋汁淋在细嫩的鱼肉上，引人垂涎。
江雨蝶夹起一块最嫩的鱼腹肉，仔细吹了吹，眉眼弯弯地递到谢云霆唇边：“喏，快尝尝，小心刺。”
他张口含住，细细品味，笑意在眼底漾开：
“酸甜适口，鱼肉细嫩如豆腐，果然名不虚传。”
他拿起公筷，夹起鱼鳃下最活肉的部分，极有耐心地剔去每一根细刺，才稳稳放进她碗里，“你也快吃，趁热才鲜美。”
两人相视一笑，甜蜜在交缠的眼波间无声流淌。
窗外湖光山色如画，雅间里暖意融融，情意缱绻。
江雨蝶低头喝了一口鲜甜滑嫩的莼菜汤，目光随意扫过窗外湖堤。
堤岸垂柳依依，一把靛青绸面，绣着淡金色祥云暗纹的伞静静撑开。
伞沿压得很低，只能看到伞柄下方握着伞骨的半截冷白修长，骨节分明的手。
那手执伞的姿态从容稳定。
她的目光如同掠过一片寻常的柳叶，未作丝毫停留。
“想什么呢？汤都要凉了。”谢云霆含笑的声音温柔关切。
她回神，扬起明媚的笑脸：“没什么，看外面撑伞的，那伞真雅致。”
心思瞬间又被眼前的美味和爱人专注的目光填满。
＊
知味观里熙熙攘攘。
空气里弥漫着甜香、咸鲜、油润的气息，交织成最的烟火人间。
江雨蝶立在流光溢彩的琉璃点心橱窗前，眼睛亮得像盛满了星星。
“这蟹壳黄看着就酥脆。啊，定胜糕的颜色好鲜亮，像春天……”
小贩麻利地包好一只滚满细白糖霜的糯米团子，递过来。
她迫不及待地咬下一口，细碎的糖霜调皮地沾在粉润的唇边，温热的糯米在齿间化开，软糯香甜。
“唔，好香！”
她满足地眯起眼，像只慵懒餍足的小猫。
谢云霆眼中笑意更浓，用指腹温柔地替她捻去唇角的糖霜。
顺势低头，飞快地在那微鼓的，带着甜香的脸颊上亲了一下：“名副其实的小馋猫。”
亲昵的举动，惹得她一阵娇羞的轻笑。
就在她满足地眯起眼时，身旁光洁如镜的橱窗玻璃上，对街“采芝斋”古色古香的招牌一角，似乎有一星极其微小，如同针尖般的锐利光芒极其短暂地闪了一下。
快得如同错觉。
瞬间，湮灭在橱窗映照的流光溢彩和点心铺的热闹喧嚣中。
江雨蝶毫无所觉，满心满眼都是眼前琳琅满目的甜蜜诱惑。
“你看那个定胜糕，”她指着橱窗里，声音轻快如风铃。
“像不像我们结婚时娘房里摆的？红红的多喜庆！”
谢云霆笑道：“模样有七分像了，等会儿多买几只带回去给阿雯尝尝，她定高兴。”
“得月楼”绸缎庄内光晕流丽，各色绫罗绸缎如瀑布般垂落，空气里是新绸特有的、带着丝凉意的馨香。
江雨蝶的指尖流连过一段滑凉如水的月白素绉，那细腻温润的触感让她心静下来。
这纯净无瑕的颜色让她心念微动，带着憧憬和一丝小心，望向身边的他：
“快入夏了，用这月白的料子做件旗袍，一定清爽又好看。不过……就在家穿穿也挺好。”
她顿了顿，抬眼望向他，带着认真的期待。
“云霆，等我回南京，去学堂寻份教书的工作，好不好？”
话一出口，心底那点渴望的小火苗就蹿得更高了。
“你看我在家，虽然安稳，但整日就是料理家务，陪阿雯说话，应酬各家走动，”
她的语气软糯下来，带着点不自觉的娇憨，轻轻扯了扯他的衣袖，
“那些年读的洋文书本，学的道理，总觉得有些可惜了……”
“我在英国帮同学补习时，老教授都夸我讲得清楚呢。我只想找间清净的小学堂，教教英文、自然格致这些，绝不乱跑。”
她晃着他的手臂，“你觉得好不好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