协和医院,顶层。
死寂。绝对的死寂取代了之前的炼狱喧嚣。
第三道合金闸门依旧扭曲变形,布满狰狞爪痕,边缘撕裂的缝隙中不再喷涌焚风热浪,只有丝丝缕缕带着硫磺余味的白烟袅袅升起。门内,灼热的空气依旧扭曲视线,满地流淌的赤红金属溶液正缓缓凝固,发出细微的“滋滋”声,如同大地最后的喘息。
童战庞大的身躯跪倒在熔融的金属废墟中央。
他低垂着头颅,凌乱焦枯的黑发遮挡了面容。体表那骇人的暗金熔岩光泽己然褪去,覆盖左臂的狰狞骨甲也消失不见,重新显露出那条布满暗红龟裂纹路、如同粗糙岩石雕刻而成的人类手臂。皮肤恢复了接近正常的色泽,只是透着一种大战后的极度虚弱与苍白。
唯一残留的痕迹,是那双眼睛。
眼眶中燃烧的金色烈焰己经熄灭,但瞳孔深处,依旧残留着两点微弱却不肯熄灭的暗金色火星,如同风中残烛,在无边的疲惫与痛苦中顽强地闪烁。他的意识如同沉入了滚烫的岩浆湖底,沉重、灼痛、濒临溃散。
身体的龙化被强行中止、逆转,代价是生命本源近乎枯竭的透支。心脏在胸腔内微弱地跳动,每一次搏动都牵扯着全身撕裂般的剧痛,提醒着他尚未脱离死神的拥抱。缠绕在心脏核心的那丝冰蓝细线,此刻如同耗尽最后气力的游丝,黯淡得几乎消失,却依旧死死地缠绕着,传递着来自昆仑寒渊的、微弱却执拗的冰凉,成为他意识沉沦前唯一的锚点。
门外。
豆豆在地,被医护人员搀扶着,脸上泪痕与血污交织。她手中,那块白玉压襟的残片光芒己经敛去,恢复了温润莹白的本色,只是断裂的莲纹处,那缕交织着金、白、暗红三色的奇异光芒彻底消失,只留下玉石本身的纹理。刚才那倾注了她所有希望、所有情感的嘶喊,仿佛抽空了她最后一丝力气。
“破拆组!上!小心!目标能量反应极其微弱,但尚未脱离危险!” 指挥官沙哑的声音打破了沉寂,带着劫后余生的颤抖和不容置疑的急迫。厚重的合金闸门在专业切割设备的轰鸣声中,被艰难地切开。
当闸门轰然洞开,灼热的气浪扑面而来时,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医护人员穿着厚重的隔热防护服,小心翼翼地靠近那个跪倒在废墟中的身影。生命探测仪的探头缓缓靠近童战的胸口。
滴…滴…滴…
微弱却清晰的跳动声,如同天籁,从仪器中传出!
“有心跳!血压极低!体温异常高!快!建立静脉通道!强效生命维持剂!物理降温!” 医生急促而专业的指令响起,带着难以抑制的激动。
冰冷的生理盐水混合着高能营养剂和稳定心率的药物,顺着针管流入童战干涸的血管。物理降温毯覆盖上他依旧滚烫的身体。专业的医疗团队围绕着这个从地狱归来的男人,展开了一场与死神赛跑的急救。
豆豆在医护的搀扶下,踉跄着挤到最前面。她看着童战紧闭双眼、苍白如纸的脸,看着他胸口随着微弱呼吸起伏的绷带(覆盖着被他自己撕扯的伤口),泪水再次汹涌而出。她颤抖着伸出手,将那块温润的白玉残片,轻轻塞进了童战那只布满暗红纹路、此刻却无力垂落的左手掌心。
“天雪…等你…” 她用尽最后的气力,在他耳边低语,随即眼前一黑,彻底脱力晕了过去。
就在那块残玉触碰到童战掌心的瞬间!
嗡…!
一声极其微弱、只有童战灵魂能感知到的共鸣,从冰冷的玉石深处传来!那不是力量,而是一缕…残留的、带着无尽眷恋与不舍的…精神印记!
是尹天雪的气息!是她留在玉中、最后的执念!
这缕微弱的印记,如同最温柔的指尖,轻轻触碰到了童战沉沦在灼痛深渊中的意识核心。
“天…雪…”
紧闭的眼皮下,眼球剧烈地颤动了一下。那两点深藏在瞳孔中的暗金火星,如同被注入了一丝微弱的氧气,猛地跳动、明亮了一瞬!一股难以言喻的、混合着极致痛楚与无尽思念的暖流,伴随着心脏的微弱搏动,冲刷过他濒临破碎的灵魂。
他那只握着残玉的左手,几根手指,极其轻微地…蜷缩了一下,仿佛要将那冰冷的玉石,连同玉石中残留的她的气息,一同…攥进自己的生命里。
冰与火,在生死的边缘,隔着千山万水,以一块残玉为媒,完成了最后的交融与慰藉。这慰藉,能否成为点燃生命火种的最后星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