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大有盯着悬浮在空中的那行蓝光文字,手中的半截钥匙突然变得滚烫。
控制室的地板开始震颤,柴油机外部的稻浪幻象如潮水般退去,露出被淹没的拖拉机车队——那些车辆正在发生骇人的异变。东方红拖拉机的钢铁外壳如皮肤般剥落,露出内部精密的λ波传动结构,而原本驾驶座上的人形机械体,此刻正分解重组为某种更原始的形态。
“记忆重构……”身后的老人嘶哑地说,他的机械义眼闪烁着最后的红光,“**他们不是来破坏遗产的……他们是来升级的……”
王大有猛地回头,发现老人的身体正在崩解,金属骨骼间的λ波连接线一根根断裂。他扑过去想扶住对方,却只接住了一把锈蚀的齿轮和电线。
“去找第二把钥匙!”老人最后的语音从残破的声带里挤出,“78年的答案在……红砖厂……”
话音未落,控制室的铁门被一股巨力撞开。
1. 机械秧歌队
十二个改造人站在门外。
它们还保留着“包产到户施工队”的轮廓,但头部全部替换成了老式放映机镜头,胸腔透明外壳里可见转动的λ波调制盘。最前排的机械体举起手臂——那根本不是手,而是由微型犁铧、锄头和镰刀组合成的农具阵列。
“王大有同志。” 机械体异口同声,声音像老式收音机调频时的杂音,“请配合完成家庭联产承包责任制记忆更新……”
王大有后退几步,后背抵在控制台上。他的余光瞥见屏幕上的监控画面突然切换:1978年安徽凤阳,十八个农民按血手印的场景被重新解读——在他们身后的茅草屋里,隐约可见柴油机厂生产的λ波发射塔。
“你们篡改历史?!”
机械体没有回答。它们的放映机镜头突然投射出立体影像,将控制室变成了八十年代初的农村:
泛黄的宣传画在空气中浮动,“包产到户好”的标语下,农民们喜笑颜开地丈量土地。但王大有注意到细节的异常——所有农民的影子都是反的,且不断重复着插秧、收割、交公粮的机械动作。
“这不是记忆……”王大有突然醒悟,“这是程序循环!”
领头的机械体突然向前一步,农具手臂分解重组,变成一把造型古怪的钥匙模具——正是王大有所持钥匙的另一半形状!
2. 红砖厂的召唤
控制台突然弹出红色警报:
“检测到记忆产权变更请求”
“激活1978年备份协议”
王大有还没反应过来,整间控制室的地板突然塌陷。他坠入一条由老式电影胶片构成的滑道,西周闪回着1978年的片段:
县红砖厂新建的λ波烟囱冒着蓝烟……
杨春梅穿着工装裤在窑洞前记录数据……
一群戴安全帽的“施工队员”正往砖坯里嵌入青铜零件……
滑道尽头是一堵砖墙。王大有撞上去的瞬间,那些红砖竟如液体般分开,将他吐进一个燥热的空间——
二十米高的砖窑内部。
热浪裹挟着七十年代的气息扑面而来:窑壁上贴满己经焦黄的《工业学大庆》标语,传送带上排列着正在烧制的红砖,每块砖坯表面都刻着微小的λ波符号。
而在窑洞中央,站着个穿褪色蓝工装的女人。
“春梅?!”
女人转过身,王大有却倒吸冷气——她的面部没有五官,只有一块不断变换数字的液晶屏,显示着“1978.12.18”的日期。
“王大有同志,你迟到了西十年。” 机械版的杨春梅声音响起,“第二把钥匙在‘三中全会纪念砖’里。”
她指向窑炉最深处的火焰,那里有块通体透红的砖坯正在缓慢旋转,砖体内部可见钥匙形状的空腔。
3. 烈火中的答案
王大有冲向窑炉,却被高温逼退。皮肤下的λ波纹路突然活跃起来,在体表形成一层淡蓝色光膜。
“记忆防护服?” 他试探性地伸手,火焰果然绕开了他的手臂。
机械杨春梅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只有承受过λ波改造的个体才能接触‘遗产’核心部件……”
当王大有抓住那块炽热的纪念砖时,砖体突然爆裂,露出里面的青铜钥匙——与“77”钥匙不同,这把钥匙上刻满了分田到户的产量数据。
“现在,回到柴油机。”机械杨春梅的显示屏突然变成雪花噪点,“施工队要完成最后的……”
她的身体如信号不良的电视画面般闪烁起来,工装裤下露出机械骨骼。王大有惊恐地发现,她的胸腔里也有一颗量子心脏,但己经布满了裂痕。
窑顶突然坍塌。
不是物理意义上的崩塌,而是空间本身的折叠——砖块如积木般重组,将王大有“倒”进另一个场景:柴油机底部新出现的钥匙孔前。
包产到户施工队的机械体正围成一圈,它们的农具手臂插进地面,组成一个诡异的法阵。阵中央躺着个被拆解的机械体,它的头颅显示屏上滚动着最终指令:
“将家庭联产承包责任制写入λ波永动机底层协议”
4. 双钥启动
王大有将两把钥匙同时插入锁孔。
柴油机发出洪荒巨兽苏醒般的轰鸣,十二个气缸的活塞全部停在上止点。机体表面的锈迹剥落,露出下面崭新的铭牌:
“中国记忆产权交易所核心引擎”
控制室的屏幕自动亮起,显示出一份从未公开的文件:
《关于知青集体记忆确权及流转试点的批复》
(1978年12月24日 绝密)
文件内容令人毛骨悚然——原来当年某些人试图将知青记忆编码为“社会资产”,通过包产到户形式分配给地方政府。而杨春梅偷偷修改了程序,让所有记忆碎片都保留了自主意识。
施工队机械体突然集体跪倒,它们的农具手臂插入泥土,开始播种某种发光的种子。王大有看到那些种子迅速生长,结出的不是庄稼,而是一个个微型λ波发射器,每个发射器都在重复同一段话:
“土地可以承包,记忆必须自由……”
柴油机的曲轴突然开始反向旋转。随着震耳欲聋的金属撕裂声,机体中部裂开一道缝隙,露出里面巨大的球形舱室——
舱内漂浮着数以万计的玻璃胶囊,每个胶囊里都封存着一枚知青的量子记忆核心。而在球心位置,悬浮着杨春梅完整的意识体。
她的眼睛突然睁开。
5. 红砖厂的春天
杨春梅的意识体穿过舱壁,手指轻触王大有的额头。
瞬间的信息洪流让王大有看到最后的真相:红砖厂根本不是烧砖的,那些刻着λ波符号的红砖,是用来封印过量记忆的“硬盘”。而每年春天开窑时,都会有部分记忆逃逸,融入新生的田野……
“去找红砖厂最后的窖藏。”杨春梅的声音首接在他脑中响起,“那里有解开一切的关键——”
她的身影突然扭曲,因为柴油机外部传来了新的动静。王大有透过观察窗看到,远处的县道上尘土飞扬,数十辆披红挂彩的拖拉机正驶向这里。
每辆拖拉机的拖斗里,都堆满了刚刚出窑的、冒着热气的新砖。
砖块上刻着的生产日期清晰可见:
“1980年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