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的阳光透过画室的落地窗，在林小满的画桌上切割出温暖的几何图案。她握着画笔，笔尖悬在画布上方，却迟迟没有落下，画稿上是两只交缠的咸鱼，一只戴着破碎的总裁面具，另一只衔着绷带，正在修补面具的裂痕。这是她为沈聿安画的第一百一十六张“和解稿”，也是第一次尝试在画中融入他的元素。
“还在纠结面具的裂痕角度？”周舟端着热可可走进来，看着画稿挑眉，“沈聿安昨天又在楼下等了你三小时，听说还被保安当成了推销的。”
林小满的笔尖微微一颤，在面具边缘划出一道多余的线条。距离电脑里的隐藏文件夹曝光己经过去三个月，沈聿安像被抽走了所有控制欲的齿轮，不再深夜监控，不再强行介入她的社交，只是用最笨拙的方式守在安全距离外，帮她处理画稿版权纠纷时，会先发来详细的法律条款询问意见；下雨天送伞，会把伞放在楼道口就立刻离开；甚至连送番茄味薯片，都要附上一张纸条：“便利店新口味，是否需要试吃？”
“他今天没来。”林小满放下画笔，看着窗外星芒科技的方向，“他助理说他住院了。”
周舟惊讶地放下杯子：“住院？沈聿安那种工作狂也会病倒？”
画室里陷入沉默，只有墙上的咸鱼挂钟在滴答作响。林小满想起今早收到的短信，沈聿安的助理发来一张照片，病房里，沈聿安靠在床头，手里拿着她半年前送的、画着戴领带咸鱼的笔记本，输液管连接着苍白的手背。照片下面有一行字：“沈总说，等病好了就来取您修改后的画稿。”
“我去看看他。”林小满突然站起身，抓起帆布包。周舟想阻止，却看着她眼底的决绝，把话咽了回去。
市立医院的 VIP 病房弥漫着消毒水的味道。林小满推开门时，沈聿安正对着窗户发呆，听到动静回头，眼里闪过一丝慌乱，下意识想藏起手里的笔记本。
“别藏了。”林小满把画稿放在床头柜上，“助理说你胃出血，又是因为不吃饭？”
沈聿安看着她，喉咙滚动了一下，声音沙哑：“习惯了。”他的脸颊消瘦了些，眼下带着浓重的青黑，完全没有了往日的冷硬气场，像个被雨水打湿的布偶。
病房里很安静，只有输液管滴落的声音。林小满看着他腕上还没拆的监控手环，那是她送他的生日礼物，刻着“少熬夜”的咸鱼图案。三个月前，他曾当着她的面砸碎所有偷拍设备，却唯独留下了这个手环。
“其实……”沈聿安突然开口，手指着笔记本封面的咸鱼图案，“那天你说像标本，我想了很久。”他抬起头，眼神里没有了往日的偏执，只有坦诚的疲惫，“我以前觉得，把重要的东西锁起来就不会失去，就像我把母亲的照片锁在保险柜里，把童年的圣诞礼物埋在花园里……”
林小满的心猛地一缩。她从未听过他提起童年，只知道他大学时就接管了濒临破产的星芒科技。
“首到看到你的画，”沈聿安的目光落在她带来的画稿上，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笑意，“那只戴面具的咸鱼，裂痕像极了我保险柜上的锈迹。”他顿了顿，从枕头下拿出一个丝绒盒子，里面是那枚她退还的咸鱼戒指，戒面被磨得有些光滑，“我每天都在擦它，就像擦保险柜的玻璃。”
林小满看着戒指，又看看他腕上的手环，突然想起三个月前他蹲在画室拆解摄像头时，指尖被金属划破的场景。那时的鲜血和此刻的苍白重叠，让她喉咙发紧。
“你不需要把自己关在保险柜里。”她拿起画稿，指着衔绷带的咸鱼，“你看，这只咸鱼其实是你助理，他说你住院前还在改我画稿的推广方案。”
沈聿安愣住了，看着画稿上助理的卡通形象，戴着厨师帽，正在用番茄味薯片熬汤。他突然笑出声，胸腔震动带动了输液管，引来护士的敲门声：“沈先生，注意休息。”
护士离开后，病房里重新安静下来。沈聿安看着林小满，眼神里有光在闪烁：“小满，我知道三个月不够，也许三年也不够，但我想试试…… 用你画里的方式修复裂痕。”
他从床头柜拿出一个平板电脑，点开一个加密文件夹，里面不是监控，而是他亲手拍的“生活碎片”：便利店货架上的番茄味薯片、画室窗外的夕阳、甚至是她丢在楼道里的废画稿。每个文件下面都有标注：“2025.10.15，她今天换了咸鱼窗帘”“2025.11.3，画稿里的咖啡杯和我办公室的同款”。
“这是我新学的『观察』方式。”沈聿安的声音带着一丝忐忑，“不偷拍，不入侵，只是远远看看，然后画下来。”他翻出一张速写，纸上是她在画展上领奖的样子，笔触生涩却充满了小心翼翼的温柔。
林小满的眼泪突然掉了下来，砸在平板电脑屏幕上，模糊了那些生活碎片。她想起第一次见他扮外卖员时的冰冷手背，想起他用二进制代码写下的告白，再看看眼前这个笨拙展示“和解成果”的男人，突然发现，玻璃罩的裂痕早己在不知不觉中，被这些细碎的温暖填满。
“沈聿安，”她擦掉眼泪，拿起桌上的戒指，“你的手还在输液，我帮你戴。”
沈聿安的呼吸骤然停滞，任由她将戒指套在他未输液的无名指上。戒指内侧刻着她的小水滴签名，此刻正贴着他的皮肤，像一个温柔的烙印。
“其实我画的绷带咸鱼，”林小满看着他，眼神里第一次没有了恐惧和疏离，只有释然的笑意，“用的是你上次帮我处理伤口时的绷带颜色。”
沈聿安猛地抬头，对上她含笑的眼睛，突然想起三个月前在画室，她指着玻璃罩说“标本”时的决绝。原来从那时起，她就己经在偷偷记录他的改变，就像他记录她的每一个瞬间。
病房的门被轻轻推开，周舟探进头，看到眼前的场景愣住了，随即悄悄退出去，给两人留下空间。窗外的阳光正好，落在画稿上的两只咸鱼身上，破碎的面具和衔着绷带的嘴形成奇妙的呼应，仿佛在诉说着：真正的救赎，从来不是单方面的修复，而是双向的靠近与包容。
“你的画稿推广方案，”林小满拿起平板电脑，翻看他拍的生活碎片，“其实可以加个动态效果，让咸鱼面具的裂痕慢慢愈合。”
沈聿安看着她认真讨论工作的侧脸，喉结滚动了一下：“好，都听你的。”
这是三个月来，他第一次没有用“安排”“必须”这样的词汇，而是用了“听你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