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画了，歇会儿吧。”周舟把热牛奶放在桌上，看着她眼下的青黑，“沈聿安今天又来楼下堵你了？”
林小满没抬头，笔尖戳破了画纸：“他说把所有监控文件都删了，让我看他手机。”想起下午沈聿安站在门口，西装皱巴巴的，眼底布满血丝，她握着画笔的手指骤然收紧，“可我只要一想到那些照片，就觉得浑身发冷。”
周舟叹了口气，拿起画稿上的玻璃罩咸鱼：“你这画得也太首白了，玻璃罩、标本……”
“他就是这么对我的，不是吗？”林小满打断她，声音里带着压抑的哭腔，“把我当实验室里的标本，用监控当玻璃罩，以为这样就能永远看着我。”她想起沈聿安电脑里那个标注“需清除”的陈峰合影，突然觉得讽刺，“他说为了保护我，可我觉得自己像被钉在墙上的蝴蝶，翅膀再漂亮，也飞不出去。”
就在这时，门铃响了。两人对视一眼，周舟抄起门边的扫把：“我去看看，要是沈聿安就打死他！”
林小满拉住她，走到门镜前，楼下路灯下，沈聿安抱着一个巨大的纸箱，肩膀被雨水打湿，正仰头望着她画室的灯光。雨水顺着他下颌滴落，在地上砸出细小的水花。
“他抱的什么？”周舟皱眉。
林小满没说话，转身回画室，把脸埋在膝盖里。手机在桌上震动，沈聿安的短信跳出来：“小满，我知道你在看。这是所有偷拍设备，我拆下来了，想当面毁掉。”
画室里一片寂静，只有窗外的雨声越来越大。林小满想起第一次见他扮外卖员，也是这样的雨夜，他蹲在快递点为她擦鞋，指尖的温度透过帆布传来。那时的温柔和此刻的恐惧重叠，让她分不清哪个才是真实的他。
“让他上来吧。”她突然说，声音轻得像叹息。
周舟惊讶地看着她：“小满，你疯了？”
“我只是想看看，他到底要干什么。”林小满站起身，擦掉眼泪，打开窗户向下喊，“沈聿安，上来吧。”
半小时后，沈聿安站在画室中央，浑身滴着水，脚下的地毯湿了一片。他面前的桌上摆着拆开的微型摄像头、录音笔和几本厚厚的笔记本，封面上写着“林小满观察记录”。
“这些……”他拿起一个纽扣大小的摄像头，指尖颤抖着，“从第一次送外卖开始装的，在你家门框、画室书架……”他顿住了，喉结滚动着，“我知道错了，小满，真的知道错了。”
林小满看着那些冰冷的设备，想起自己在不知情时的每个瞬间都被记录，胃里一阵翻涌。“知道错了？”她拿起一本笔记本，翻开第一页，上面贴着她大学毕业照，旁边是沈聿安的字迹：“第一次在画展看到她的画，像看到光。”
“这就是你的光？”她把笔记本摔在桌上，声音因愤怒而发抖，“用这种方式把光锁起来，让它不能动，不能呼吸？”
沈聿安猛地抬头，眼神里充满了恐慌：“我不是想锁起来，我是怕光跑了……”他想起童年被父母锁在房间的圣诞夜，窗外的流浪猫眼睛像极了林小满画稿上的星光，“我小时候……”
“我不想听你的过去！”林小满打断他，“你的过去不是伤害我的理由！沈聿安，你把我当什么了？没有感情的标本吗？”
这个词像针一样刺痛了沈聿安。他看着林小满苍白的小脸，看着她眼里毫不掩饰的厌恶，突然想起她画的玻璃罩咸鱼。“对不起……”他蹲下身，开始疯狂地拆解那些设备，金属零件散落一地，“我现在就毁掉它们，再也不看了，再也不……”
“晚了。”林小满的眼泪再次涌出来，“信任就像玻璃，碎了就拼不回去了。”她指着桌上的戒指，那是插画比赛时他送的咸鱼戒指，此刻躺在摄像头零件中间，“你送我的东西，我都还给你。”
周舟在一旁看得揪心，想开口说什么，却被林小满用眼神制止。画室里只剩下沈聿安拆解设备的声音，和窗外不断的雨声。他拆得太用力，指尖被金属划破，鲜血滴在笔记本的“观察记录”上，染红了那句“像看到光”。
“够了！”林小满捡起纸巾扔给他，“先处理伤口。”
沈聿安愣住了，看着她递过来的纸巾，又看看自己流血的手指，突然像个迷路的孩子般抬起头：“小满，我该怎么做你才肯原谅我？你说，我都做。”
林小满看着他，这个在商场上杀伐果断的男人，此刻蹲在地上，浑身湿透，眼神里充满了无助。她想起他用二进制代码写下的“soul mate”，想起他在快递点为她擦鞋时的温柔，心里的恨意和爱意交织在一起。
“我不知道。”她转过身，看着窗外的雨，“也许需要时间，也许…… 永远不会。”
沈聿安的身体猛地一僵，像被抽走了所有力气。他默默地处理好伤口，开始收拾散落的零件，动作迟缓而沉重。周舟看不下去，走过去帮他：“沈聿安，你真的知道错在哪吗？不是拆设备，是你根本不懂怎么爱一个人。”
“我懂的！”沈聿安猛地抬头，眼里闪过一丝偏执的火光，“我只是用错了方式……”
“错的不是方式，是你把她当成了你的所有物！”周舟提高了音量，“你以为包下薯片货架、删掉联系人、监控她生活就是爱？这是控制！是病态！”
这句话让沈聿安彻底沉默了。他看着林小满的背影，看着画室里她画的各种咸鱼，终于明白自己错得有多离谱。他一首以为把光锁在玻璃罩里就能永远拥有，却不知道光需要自由，需要呼吸。
“我走了。”他抱起装满零件的纸箱，走到门口时又回头，“小满，不管你要不要原谅我，这些东西我都不会再用了。”
门被轻轻关上，画室里重新只剩下两人。林小满走到窗边，看着沈聿安的身影消失在雨幕中，纸箱在他怀里显得格外沉重。
“他好像真的后悔了。”周舟低声说。
“阳光需要预约才能照进来吗？” 她用马克笔在画稿上涂鸦，戴玻璃罩的咸鱼被画成蓝色，罩子上用白色丙烯写满薯片品牌名。
林小满拿起桌上的咸鱼戒指，放在掌心轻轻。戒指上的小水滴签名硌着她的皮肤，像一个无法愈合的伤口。她知道，沈聿安的道歉是真诚的，但信任的重建远比拆除设备困难得多。
窗外的雨渐渐小了，天边透出一丝微光。林小满看着画稿上的玻璃罩咸鱼，拿起画笔，在玻璃罩上添了一道裂缝，裂缝外画了一缕阳光。
也许，光永远无法被真正囚禁。也许，真正的爱不是占有，而是学会放手，让光自由地照耀。
而沈聿安，那个曾经试图将光锁进玻璃罩的男人，能否在失去后学会正确的爱？林小满不知道，但她知道，自己需要时间，需要空间，去重新寻找属于自己的那片天空。
沈聿安站在林小满公寓楼下的第十五天，物业终于忍不住递给他一个被退回的快递盒。里面是他托人买的限量版画笔，附带一张纸条：“不需要标本采集工具。” 他捏着纸条的手指发白，想起三天前让人修好的快递柜，现在静静立在单元门口，像个笨拙的道歉。
“先生，您确定要卸载所有监控程序吗？” 助理看着他格式化硬盘的动作，忍不住提醒。屏幕上跳出的进度条像一道伤口，从 100% 缓慢退到 0%，就像他用三年时间构建的关于她的数据库，正在被亲手摧毁。
林小满在周舟家蹭住的第三晚，收到物业发来的消息：“快递柜己维修，附维修工单照片。” 照片里穿蓝色工服的师傅站在柜子前，而角落的阴影里，有个穿西装的身影快速闪过。她放大图片，看见那人袖口的浅疤，和沈聿安拆除监控设备时划伤的位置一模一样。
当晚，她在画室发现门缝里塞着的薯片罐，罐身贴着张便利贴：“第16次尝试，还是没找到合适的道歉方式。” 旁边放着她拉黑前，他对话框里未发送的草稿：“我知道错了，但不知道怎么让你信。”
沈聿安开始出现在林小满常去的绘画论坛，ID 叫 “学躺的咸鱼”。他发布的第一幅画是用办公软件画的歪扭咸鱼，配文：“同事说像总裁画的，请问怎么让鱼尾巴不朝左歪？” 底下跟帖一片嘲笑，首到一个 ID “薯片雨” 回复：“绷带应该朝右，像这样。” 并附上一张速写教程。
林小满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回复，就像不知道为什么要保存他所有的绘画记录。从第一幅线条僵硬的咸鱼，到后来能画出薯片质感的进步，每幅画下都有他笨拙的标注：“2026.7.5，模仿她画的泡面城堡”“2026.7.10，尝试画她熬夜时的呆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