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至,一年中黑夜最漫长、阴气最盛的日子。子时,阴阳交替,万籁俱寂的顶点。
林骁独自一人,踏上了通往断尾崖的险峻山路。
凛冽的寒风如同无数把冰刀,切割着他的脸颊和的皮肤。怀中紧贴着那枚温润的狐形玉佩,玉佩散发着微弱却恒定的暖意,驱散了些许刺骨的寒冷,也像一盏微弱的灯塔,指引着方向。
眉心的“记号”在子夜阴气的刺激下,传来阵阵冰针般的刺痛,时刻提醒着他此行的凶险与宿命。
断尾崖,位于长白山支脉一处极其险峻的孤峰之上。
传说曾有千年狐仙在此渡劫失败,被天雷劈断一尾,故而得名。崖顶怪石嶙峋,罡风呼啸,俯瞰下去是深不见底的幽暗深渊,如同巨兽张开的狰狞大口。
当林骁攀上崖顶时,子时已至。
崖顶并非空无一物。中央是一块相对平整、仿佛被巨斧劈开的黑曜石平台。
平台边缘,七盏造型古朴、如同狐狸蹲坐的石灯环绕摆放,灯芯处跳跃着幽蓝色的火焰,不受罡风影响,静静燃烧,将平台映照得一片幽蓝,气氛神秘而肃杀。
胡三奶并未以狐狸形态出现。平台中央,背对着林骁,站着一个身披火红狐裘、身姿曼妙高挑的女子。
她赤足立于冰冷的黑石之上,乌黑的长发如瀑般垂落至腰际,发梢无风自动。仅仅一个背影,就散发着令人心悸的威严与古老沧桑的气息。
“时辰到了。”清冷威严的女声响起,正是胡三奶的声音。她没有回头。
林骁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悸动,走到平台边缘,恭敬地躬身:“弟子林骁,应约前来。”
胡三奶缓缓转过身。
她的面容被一层淡淡的、流动的赤红色光晕笼罩,看不真切五官细节,唯有一双燃烧着金色火焰的竖瞳清晰无比,如同两颗浓缩的太阳,蕴含着无尽的智慧与力量,穿透光晕,直视林骁的灵魂深处。
那目光仿佛能洞悉他所有的过往、恐惧、以及眉心的诅咒烙印。
“跪下。”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压。
林骁依言,单膝跪在黑曜石平台上。冰冷的触感透过薄薄的棉裤直刺骨髓。
胡三奶抬起一只纤纤玉手,指尖萦绕着细碎的赤红火星。她对着环绕平台的七盏狐形石灯轻轻一点。
“噗!噗!噗!噗!噗!噗!噗!”
七盏石灯的幽蓝火焰骤然暴涨!火舌窜起三尺高,颜色瞬间由幽蓝转为炽烈燃烧的赤金色!
七道粗大的赤金光柱冲天而起,在崖顶上空交织、盘旋,形成一个巨大的、不断旋转的赤金火环!火环中央,隐隐浮现出一只九尾天狐的威严虚影,俯瞰着崖顶!
一股庞大、灼热、却又带着神圣净化之力的威压瞬间笼罩了整个断尾崖!罡风被强行排开,连崖下深渊的黑暗似乎都被这赤金光芒逼退了几分!
“林骁!”
胡三奶的声音如同洪钟大吕,直接在林骁的灵魂深处炸响,“尔身负宿世因果,承祖业,担大劫,亦受邪祟诅咒!今以胡家之名,开尔灵窍,通尔幽途!立此堂口,接引仙缘!尔可愿受此责,领此命,承此重?!”
每一个字都如同重锤,狠狠砸在林骁的心坎上。
他感到自己的灵魂在这股威压下瑟瑟发抖,眉心的诅咒烙印更是传来剧烈的灼痛,仿佛要被这赤金光芒强行剥离!
但同时,怀中的狼髀骨和萨满镜碎片也传来阵阵悸动,似乎在呼应着这股力量。
他没有退路。为了活下去,为了爷爷,为了阻止那场镜碎大劫!
“弟子…愿意!”林骁用尽全身力气嘶吼出声,声音在罡风和火焰的呼啸中显得微弱却无比坚定。
“善!”胡三奶眼中金焰大盛!
她屈指一弹,一道细如发丝、却凝练到极致的赤金光焰,如同离弦之箭,瞬间射向林骁的眉心——那尸参精诅咒烙印所在!
“呃啊——!”
林骁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仿佛有一根烧红的烙铁狠狠刺入了他的灵魂深处!
眉心的皮肉瞬间变得滚烫通红,那道阴冷的烙印在赤金光焰的灼烧下剧烈挣扎、扭曲,散发出浓烈的黑气,发出无声的尖啸!
这是开窍!强行贯通灵台,也是净咒!以胡家真火净化尸参精的诅咒烙印!痛苦远超想象,仿佛灵魂都要被撕裂、焚烧!
就在林骁感觉自己快要被这剧痛和灼烧感吞噬时,他怀中的狼髀骨骤然爆发出前所未有的温润白光!
这白光如同清凉的山泉,瞬间涌入他的四肢百骸,护住他的心脉和意识,与那赤金光焰形成奇异的平衡,大大缓解了焚烧灵魂的痛苦!
同时,贴身的萨满镜碎片也微微震颤,镜面裂痕处渗出丝丝缕缕的幽蓝气息,融入白光,共同抵抗着诅咒烙印的反扑和开窍的冲击!
胡三奶眼中闪过一丝惊异,显然没料到林骁身上这两件东西竟有如此奇效。但她动作不停,双手结出繁复玄奥的法印,口中诵念起古老晦涩的狐族秘咒。
随着咒语的吟唱,崖顶上空那巨大的赤金火环缓缓下降,中心那只九尾天狐的虚影越来越清晰。
最终化作一道凝练的赤金光柱,从天而降,将跪在地上的林骁完全笼罩!
“轰!”
林骁感觉自己整个人都被点燃了!不是肉体上的燃烧,而是灵魂层面!赤金色的火焰在他精神世界中熊熊燃烧,焚烧着一切杂质、恐惧和迷茫!
眉心处,尸参精的诅咒烙印在胡家真火、狼髀骨白光和镜片幽蓝气息的三重夹击下,发出一声不甘的哀鸣,如同冰雪般迅速消融、瓦解,最终化作一缕青烟,彻底消散!
烙印消失的瞬间,林骁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通透!
仿佛一直蒙在灵魂上的一层厚重污垢被彻底洗去!五感瞬间变得无比敏锐,他甚至能“听”到崖下深渊中寒风的呜咽轨迹,“看”到空气中灵气的微弱流动!
开窍完成!灵台贯通!
然而,仪式并未结束!
胡三奶的身影在赤金光柱外变得模糊,她双手的法印再次变幻,指向林骁:
“仙缘已通,堂口当立!以尔之血,为引!以尔之魂,为契!恭请掌堂大教主,落座升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