稻草人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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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不告而别的背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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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名:
稻草人蛊
作者:
宝庆山人有话
本章字数:
5008
更新时间:
2025-07-09

凯里旅社的木板床吱呀作响时,王浩正把最后一卷的确良衬衫塞进帆布包。月白衬衫的领口蹭过枕头,带出半片上海产的雪花膏——那是他打算哄苗寨姑娘的玩意儿,铝盒上的美人头像在煤油灯下泛着幽光。他想起三天前在县畜牧局报到时,接待员盯着他金项链的眼神,像极了任秀莲在车间看偷肉工人的模样。

"妈的,什么仔猪采购,狗屁!"他踹了脚床腿,木屑簌簌落在煤炉边。桌上放着今早收到的"昭东回信",电报纸上"安心工作,母安"的字迹生硬别扭,任秀莲的模仿痕迹像补丁似的缀在笔画间。他突然想起任晓雅绣的碎花手帕,帕角那个歪扭的"浩"字被他扔在抽屉里,此刻大概落满了灰。

帆布包拉链崩开道缝,半打避孕套滚落在稻草堆里。王浩骂骂咧咧地塞回包里,指尖触到包底硬物——是副厂长伯伯给的酒壶,壶底暗红渣滓在晃动中像极了晓雅作业本上的鼻血渍。他想起昨儿在汽车站看见的苗家姑娘,百褶裙扫过青石板的声响,比任晓雅踩缝纫机的声音好听多了。

"小伙子,去苗寨得赶早集。"隔壁老汉敲着烟袋锅进门,烟袋上的稻草人图案在火光中扭曲,"过了辰时,山路上就有瘴气。"王浩没搭话,只是把上海产的奶糖往包里塞,糖纸在黑暗中发出清脆的响声,像极了任晓雅拆情书时的小心翼翼。他不知道,此刻的昭东肉联厂,任晓雅正把第三封未寄出的信压在枕头下,信纸边角被指甲掐出了痕。

任晓雅踩着霜花跑到火车站时,绿皮火车的汽笛声刚划破晨雾。月台上挤满了扛麻袋的搬运工,她攥着油纸包在人群里钻,棉袄袖口的红绳勾住了某位乘客的扁担——那是王浩用传送带编的,绳结还缠着根猪鬃,此刻正随着她的奔跑剧烈晃动。

"王浩哥!"她对着即将启动的列车喊,声音被车轮碾轨的哐当声吞没。车窗玻璃上凝着薄冰,她看见某个隔间里闪过个戴狗皮帽子的身影,和王浩走那天戴的一模一样,可当她扒着车窗追了半节车厢,才发现那是个满脸褶子的老汉,帽檐下露出的金项链是铜皮镀的。

站台上的老钟敲了九下,任晓雅的棉鞋己被雪水浸透。她想起三天前收到的电报,"出差学习,勿念"六个字在电报纸上泛着灰,译电员的钢笔字里,"念"字的勾尾多了个小圈,像极了王浩画笑脸的习惯。可现在,火车开走了,带走了所有关于"银项圈"和"苗寨风景"的承诺。

"哟,这不是任主任家姑娘吗?"卖茶叶蛋的大妈掀开锅盖,热气混着碱味扑过来,"等对象呢?昨儿就见个戴金项链的小伙子扛着帆布包走了,那包上还挂着上海香皂的商标呢。"周围几个等车的工人哄笑起来,有人低声嘀咕"任主任棒打鸳鸯",有人指着她袖口的碎花衬衫——那是王浩用偷来的猪肉换的布料,领口油斑在晨光中像块伤疤。

任晓雅猛地转身往厂子里跑,帆布包的肩带勒得她锁骨生疼。路过锅炉房时,她听见王富贵的咳嗽声从烟囱里冒出来,那声音和王浩感冒时的干咳一模一样。老槐树上挂着的破灯笼在风中晃悠,像极了王浩走那天戴的狗皮帽子,帽子上的猪油曾被她擦了三晚,此刻却觉得那油斑脏得刺眼。

王浩蹲在苗寨入口的枫树下喘气时,帆布包带己经磨破了肩头皮。他望着吊脚楼上飘起的炊烟,想起任晓雅在肉联厂食堂打饭的样子,铝饭盒磕在窗口的声响还在耳边。突然,树杈间挂着的破麻袋被风吹得翻转,露出里面半块带血的苗绣帕子,帕角绣着个扭曲的稻草人,和他塞给任晓雅的那块碎花手帕,针法一模一样。

"外乡人,来做什么?"戴黑头帕的妇人突然出现在身后,骨针挑着银镯花纹,针尾红绳在风中晃悠。王浩想起昨儿在旅社梦见的场景:任晓雅站在火车站哭,而他在苗寨喝着雄黄酒,阿月的百褶裙扫过他的脚背。他摸了摸口袋里的英雄钢笔,笔尖刻的"浩"字被体温焐得发烫,突然觉得这玩意儿比任晓雅的眼泪实在多了。

任晓雅把自己反锁在房间里时,任秀莲正在冻库清点白条肉。零下十八度的寒气里,她盯着墙上的挂钟——十点十五分,正是王浩那趟火车驶离凯里的时间。裤兜里的牛皮纸信封被捏得发皱,里面是老郑刚送来的电报底稿:王浩今早从凯里南站发出一封急电,发报人地址栏空着,电文只有"勿寻,勿念"西字,译电员备注"字迹潦草,似有醉意"。

"任主任,传达室有您电话!"小张的声音透过冻库铁门传来,带着哭腔,"晓雅在宿舍砸东西呢!"任秀莲猛地转身,冻库铁门在身后哐当撞上,惊飞了梁上的蝙蝠。她想起今早厂长说的话:"王浩那小子在凯里偷了供销社的银饰,被联防队追着跑呢。"搪瓷缸里的茶水早冻成了冰,映着墙上"为人民服务"的标语,剥落的红漆像极了电报稿纸上的血渍。

王浩跟着妇人走进吊脚楼时,闻到一股浓烈的草药味。火塘边坐着个穿百褶裙的姑娘,正用木杵捣着陶罐里的墨绿色膏体,抬头的瞬间,王浩看见她耳垂上的银环——和他在黑市见过的苗族蛊器一个模样。他想起任晓雅的红绳手链,突然觉得脖子上的金项链重得像道枷锁。

任晓雅砸掉的搪瓷缸滚到缝纫机下,碎片割破了那块碎花衬衫。她盯着布料上的并蒂莲图案,想起王浩说"等我娶你"时,笔尖在糖纸背面划过的沙沙声。窗外传来工厂广播的《东方红》,旋律被风雪揉碎了,像极了她此刻的心跳。突然,她看见枕头下露出半截电报纸,"出差学习,勿念"六个字在阳光下泛着灰,译电员的钢笔字里,"学"字的三点水写成了歪扭的红绳形状。

凯里的山风穿过吊脚楼缝隙时,王浩正盯着妇人手里的银项圈。项圈上的花纹在火塘光里流转,像极了任秀莲办公室的山区地图,而妇人脸上的刺青,蜿蜒成了电报稿纸上被红笔圈掉的"千户苗寨"西字。他不知道,此刻的昭东,任秀莲正把王浩的真电报底稿塞进煤炉,火光中,"勿寻,勿念"西个字蜷成灰黑色的卷,像极了他留在任晓雅手背上的抓痕。

任晓雅捡起缝纫机下的碎瓷片,锋利的边缘划在掌心,血珠渗出来,滴在碎花衬衫的并蒂莲上。她突然想起王浩走那天,火车窗户上的雾气被他划出的字:"任秀莲老虔婆"。当时她还笑着擦去,现在却觉得那字迹无比清晰,像道诅咒,刻在70年代的冬夜里,刻在她被背叛的青春里。

锅炉房的烟囱突然冒出黑烟,任秀莲站在冻库门口,望着灰扑扑的天空。她知道王浩不会再给晓雅发电报了,就像她知道那些被截留的真相,终将在某个雪夜,化作女儿眼角的冰棱,而她这个"铁娘子"亲手织就的谎言网,此刻正随着王浩不告而别的背影,在苗寨的瘴气里,慢慢露出狰狞的破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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