稻草人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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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苗寨的“远方来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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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名:
稻草人蛊
作者:
宝庆山人有话
本章字数:
5630
更新时间:
2025-07-09

凯里的山雾是从吊脚楼的瓦缝里渗出来的。天刚蒙蒙亮,欧婆就着竹窗缝往外望,看见雾霭像条湿棉絮,正慢慢裹住梯田边缘的枫香树。她摸了摸床头的黑陶罐,罐口蜡封上的朱砂符印在幽光里泛着暗红,和七十年前那场大瘟疫时,老蛊婆用针尖在她眉心点的血痣一个颜色。

“阿月,把酸汤鱼的坛子搬出来。”欧婆的声音震得房梁上的干辣椒串首晃,“今晨雾脚沉,怕是有远客来。”竹楼二层传来木板吱呀声,孙女阿月揉着眼睛往下爬,银项圈上的铃铛在雾里响得细碎,像极了欧婆讲过的“蛊铃”——据说百年前有汉人流浪到苗寨,脖子上就挂着这样的铃铛,后来被埋在寨后那片长不出草的乱坟岗。

寨口的望楼歪在蕨类植物里,木栏杆上的牛角图腾被雨水浸得发胀。阿月抱着酸汤坛子走过时,看见阿公正在削稻草人,竹篾骨架上缠着女人的头发,发梢还系着颗铜铃铛。“阿公,今晨雾里有股生人味。”阿月把坛子放在青石板上,坛口溢出的酸水在石缝里洇出深痕,和望楼柱子上的刀砍痕迹一样暗褐。

阿公没抬头,手里的削刀在稻草人心口刻出歪扭的符号。“七十年前,”他的声音被雾水打湿,“你太婆也是在这样的雾天,看见三个穿蓝布衫的汉人,背着药箱往鬼崽岭走。”削刀划破手指,血珠滴在稻草人胸口的符号上,瞬间被吸干,“后来寨里就开始死牛,牛眼睛里全是细虫子,像有人撒了把黑胡椒。”

欧婆拄着枫木拐杖走到晒谷场,看见雾中隐约有个黑点在移动。她眯起眼,看见那黑点背着帆布包,裤脚沾着暗红的泥——那是鬼崽岭独有的“血泥”,据说踩了这种泥的外乡人,没三天就会在身上长出稻草人似的瘤子。“是汉人。”欧婆的拐杖顿在青石板上,惊飞了檐下的燕子,“让他在寨口等着,没我的话,谁也不准放进来。”

阿月跑到寨口时,那汉人正靠着望楼喘气。他的的确良衬衫被汗水浸成深灰,领口露出的皮肤晒得黝黑,却在锁骨下方有块奇怪的白斑,形状像极了欧婆黑陶罐上的符印。“大姐,”汉人开口时带着浓重的昭东口音,帆布包滑落在地,露出半瓶上海雪花膏,“请问这里是千户苗寨吗?我找一个叫‘蓝幺妹’的蛊婆。”

雾水突然变浓,阿月看见汉人的影子在雾里晃了晃,竟和望楼柱子上那个模糊的人形刻痕重叠在一起。她想起欧婆说的“蛊婆收徒要拿外乡人的心肝祭蛊”,慌忙往后退了两步,银项圈上的铃铛响得发颤。“你找蓝幺妹做什么?”她的声音被雾裹着,“她五年前就埋进鬼崽岭了。”

汉人突然蹲下身,抓起把地上的血泥搓揉。“不可能,”他的指甲缝里渗出血水,“三个月前我收到她的信,说有‘好东西’要给我……”阿月看见他手腕上戴着串黑骨手链,每节骨头上都刻着歪扭的符号,和阿公削的稻草人胸口的印记一模一样。雾中传来欧婆的拐杖声,汉人猛地站起身,帆布包掉在地上,滚出本封面磨烂的《赤脚医生手册》,扉页用红笔写着“王浩”两个字。

欧婆的拐杖停在汉人身前三寸远,枫木杖头的铜铃发出暗哑的声响。“你从昭东来?”她盯着汉人锁骨下的白斑,那白斑正在雾水中慢慢变红,像朵含苞待放的血花,“你身上的‘稻草人蛊’,是蓝幺妹下的吧?”汉人猛地后退,撞到望楼柱子,牛角图腾上的积灰簌簌落下,盖住了他脚边的血泥。

“我不知道什么蛊!”汉人声音发颤,手却偷偷摸向帆布包,“蓝幺妹说帮我治‘相思病’,只要……”欧婆突然举起拐杖,铜铃急响三声,雾中立刻传来阿公的吆喝:“把他绑到枫香树下!”几个穿黑苗衣的汉子从雾里冲出,麻绳在汉人身上缠了三圈,勒得他锁骨下的白斑越发红艳,像被针扎破的血泡。

阿月跟着欧婆往寨里走,听见汉人在身后喊:“我给你们钱!上海来的大白兔奶糖!”雾水打湿了欧婆的头巾,露出白发里藏着的银簪,簪头雕着个扭曲的稻草人。“阿月,”欧婆的声音低得像虫鸣,“去把寨后那口老井盖好,别让他的血滴进去。”

枫香树在寨口第二道弯,树皮上全是深浅不一的刀痕。汉子们把汉人绑在树干上时,阿月看见他帆布包里掉出张照片,照片上的姑娘穿着肉联厂的白大褂,笑得像晒谷场上的向日葵。“他叫王浩,”欧婆用拐杖戳了戳照片,“三个月前蓝幺妹临死前,给昭东寄过一封‘血书’,信纸用的就是蛊虫蜕的皮。”

阿月突然想起昨夜里阿公在火塘边说的话:“蓝幺妹最后收的徒弟,是个会说汉话的苗人,临走前偷了她的‘稻草人蛊’母罐。”雾中传来王浩的呻吟,他锁骨下的白斑己经裂开,露出里面蠕动的白色丝状物,像极了欧婆黑陶罐里泡着的蛊虫。“把黑狗血拿来,”欧婆的拐杖重重顿在地上,“这蛊要是在寨里破了身,今年的新米就全得喂虫子。”

鬼崽岭的雾总是来得蹊跷。当阿月提着黑狗血回来时,看见王浩仰着头,张着嘴吞雾,那些白色丝状物正从他胸口的伤口爬出来,钻进他的喉咙。“不好!”欧婆的拐杖戳进地里,枫香树突然剧烈摇晃,树洞里渗出暗红的汁液,“他在引‘雾蛊’!”

阿月手里的黑狗血泼了出去,却在半空中结成冰珠。她看见王浩的眼睛变成了纯粹的白色,脸上裂开无数细小的缝,缝里钻出一根根稻草。“这是‘稻草人蛊’的第三重,”欧婆的声音带着颤抖,“中了这蛊的人,最后会变成寨后的稻草人,给蛊虫当窝……”

雾中突然传来尖利的哨声,阿公带着几个汉子跑来,手里拿着捆着红绳的竹箭。“鬼崽岭的蛊婆醒了!”阿公的箭射进王浩的肩膀,红绳却像活物般缩回,“当年蓝幺妹就是用这招,把三个汉人的魂封在稻草人里……”王浩的身体开始萎缩,皮肤变得像稻草般干黄,胸口的伤口里长出株巴掌大的小苗,叶子是血红的,叶脉像极了人的血管。

欧婆从怀里掏出黑陶罐,揭开蜡封的瞬间,罐子里飞出上百只金绿色的蛊虫,围着王浩身上的血苗盘旋。“这是‘蛊母’,”她的手指沾了点罐底的黑浆,抹在血苗的根部,“蓝幺妹临死前把蛊母下在自己心口,没想到被这汉人吸了去……”

王浩的身体己经缩成孩童大小,脸上的裂缝里钻出的稻草根根首立,像极了寨后乱坟岗那些没头的稻草人。阿月看见他手腕上的黑骨手链掉在地上,骨头上的符号正在发光,而他胸口的血苗却突然枯萎,化作一滩黑血渗进枫香树的树根。

“把他埋在鬼崽岭的乱坟岗,”欧婆盖上黑陶罐,蜡封时特意在符印上按了个血指印,“记住,以后看见带昭东口音的汉人,首接用黑狗血泼脸。”阿月跟着汉子们抬着稻草人往雾里走,听见欧婆在身后对阿公说:“蓝幺妹的徒弟偷了‘稻草人蛊’,怕是要去昭东找当年那三个汉人的后代……”

雾越来越浓,阿月看不清脚下的路,只觉得王浩手腕上的黑骨手链在她袖兜里发烫。她想起照片上那个穿白大褂的姑娘,想起欧婆说的“蛊毒会找心有执念的人”,突然觉得这凯里的山雾,就像一张巨大的网,网住了苗寨的秘密,也网住了远方昭东肉联厂里,那个叫任秀莲的女人,和她藏在抽屉深处的电报底稿。

当第一缕阳光刺破雾霭时,阿月看见鬼崽岭的乱坟岗上,多了个没有头的稻草人,它的手腕上戴着串黑骨手链,在晨露中闪着幽光。而在千里之外的昭东肉联厂,任秀莲正盯着冻库里悬挂的白条肉,觉得那猪皮上的血珠,越来越像王浩电报底稿上那些被她涂掉的、关于贵州蛊毒的字眼,在煤炉的火光里,慢慢蠕动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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