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机屏幕“啪嗒”一声砸在积满陈年厚尘的地面上,屏幕朝上,微弱的光映亮几粒漂浮的尘埃。屏幕里,那张属于陆离的脸,此刻却“戴”着一副冰冷僵硬的银色傩面,那空洞的眼窝正首勾勾地穿透屏幕,与陆离真实的视线死死纠缠。
一股寒气从尾椎骨首冲天灵盖,陆离如坠冰窟,血液瞬间冻结。他猛地抬手,手指痉挛般摸向自己的脸颊——皮肉的温热触感还在,指腹下是真实的骨骼轮廓,没有面具!可当他仓惶扭头,视线撞上杂物间角落里那面蒙尘的破镜子时,心脏骤然停跳!
镜中的自己,左眼的银瞳依旧冰冷,如冻结的金属。然而右眼的青瞳却正疯狂闪烁,瞳孔深处,一个极其微小、扭曲如被无形巨力撕扯的人影正在无声地挣扎、嘶吼!是被他青瞳之力彻底湮灭的“巨口”残留的怨念碎片?
“嗬……”一声压抑的抽气卡在陆离喉咙里。与此同时,一种更深的、源自灵魂的寒意攫住了他——左边口袋深处,那枚冰冷坚硬的实体傩面,正散发出一股微弱却如蛛网般粘稠坚韧的吸力!
它贪婪地吮吸着,每一次心跳泵出的生命力都化作无形的涓流,被它饥渴地吞噬。右眼青瞳深处立刻爆发出撕裂般的剧痛,仿佛另一股力量在疯狂争夺这份“养料”,与口袋里的傩面展开一场无声的拉锯战。
就在这内外交煎的剧痛中,“嚓……嚓……”门外那持续不断的、令人头皮发麻的刮擦声,毫无征兆地戛然而止。
死寂,比任何声响都更沉重的死寂,瞬间填满了狭窄的杂物间。陆离猛地屏住呼吸,全身肌肉绷紧如铁,银色的左瞳死死锁住房门下那道缝隙。昏黄的油灯光线在门缝处投下一道模糊的亮痕。然而此刻,那亮痕正被一种粘稠、暗沉如凝固血浆的液体缓缓侵蚀、覆盖。浓烈到令人作呕的血腥味混杂着深层腐肉的气息,如同无形的毒蛇,从门缝下丝丝缕缕钻入,瞬间扼住了陆离的呼吸。
“吱呀——”
一声腐朽木轴转动般的轻响,就在陆离背后响起!
陆离的血液瞬间冲上头顶又轰然退去,留下冰冷的麻木。他骇然扭头,颈骨发出僵硬的“咔”声——杂物间角落里那个蒙尘的、破旧不堪的老式衣柜,其中一扇柜门,竟在没有任何外力触碰的情况下,自己缓缓向内打开了一道狭窄、幽深的缝隙!
缝隙之内,并非陈旧衣物的霉味,而是浓稠如墨汁、翻滚蠕动的绝对黑暗!一只布满大片青灰色尸斑、指甲青黑弯曲的手,正从那翻滚的黑暗中无声无息地探出,五指箕张,带着坟墓里特有的阴寒湿气,缓慢而精准地抓向他毫无遮蔽的脚踝!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嗡”的一声轻震,被陆离丢弃在地上的手机屏幕骤然亮起刺目的白光!
屏幕中央,那个戴着冰冷银傩面的陆离倒影,嘴角原本凝固的诡异微笑猛地向上撕裂、扩大,几乎要咧到耳根!惨白的牙齿在强光下闪着非人的光泽。无声地,那咧开的嘴做出了清晰无比的口型:
“欢·迎·加·入”。
彻骨的寒意瞬间冻结了陆离的骨髓。前方,粘稠腥臭的血污仍在门缝下无声蔓延,如活物般缓缓扩展着猩红的边界,步步逼近他的鞋尖。身后,那只布满尸斑、指甲青黑的鬼手,距离他赤裸的脚踝仅剩毫厘之遥,冰冷的死亡气息几乎己触碰到皮肤。
体内,傩面贪婪的吸噬如附骨之疽,疯狂抽取着他残存的生命力,右眼青瞳深处撕裂的剧痛与那挣扎嘶吼的微小残影同步搏动——那残影扭曲的脸上,此刻竟也浮现出一个无声的、令人血液凝固的狞笑!仿佛在呼应着屏幕上那无声的“欢迎”。
他僵立在原地,如同被钉死在无形的刑架之上。冷汗如冰冷的瀑布从额角、脊背疯狂涌出,瞬间浸透单薄的衣物,黏腻冰冷地贴在皮肤上。每一次微弱的心跳都像濒死的鼓点,每一次几乎停滞的呼吸都抽动着胸腔,带来刀割般的锐痛。
油灯昏黄的光晕里,他左眼的银芒与右眼的青光剧烈地明灭闪烁,如同狂风中的残烛,每一次黯淡都似乎要彻底熄灭,将他拖入永恒的黑暗。
脚下是冰冷的死亡之手,面前是蔓延的污秽血泊,体内是无声的吞噬与撕裂,耳畔是那无声却震耳欲聋的“欢迎加入”。陆离的瞳孔因极致的恐惧收缩如针尖。在这彻底的感官与心理绝境中,任何一丝最微弱的声响——哪怕是他自己濒死的心跳,或是下一滴冷汗滑落的声音——都可能成为点燃这致命火药桶的星火。
生命之火,在死寂的杂物间里,疯狂而绝望地泯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