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中那恐怖的“无影”景象和苏晚骤然睁开的漆黑双眼,如同两道来自地狱的闪电,狠狠劈入陆离的脑海。他喉咙里发出一声被扼住般的、短促的抽气,整个人如同被无形的巨锤击中,踉跄着向后猛退一步,脊背重重撞在冰冷的门框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声音在死寂的凌晨走廊里异常刺耳。
“谁在那里?”护士站方向立刻传来警惕的询问和急促的脚步声。
完了!要被发现了!陆离脑中一片空白,巨大的恐惧压倒了一切。他几乎是凭着本能,身体猛地向旁边阴影里一缩,狼狈地滚进了隔壁一间空置的病房,反手将虚掩的门拉至只剩一条细缝,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几乎要炸开。
脚步声停在苏晚病房门口,手电筒的光束在门缝处晃动。
“咦?门怎么开了?”是夜班护士疑惑的声音。她推开门走了进去。
陆离死死捂住自己的嘴,从门缝里死死盯着外面。他听到护士在苏晚病房里走动检查的声音,还有她略带困惑的自语:“仪器都正常…窗户也关着…奇怪的风?” 显然,护士并未发现镜子的异样,或者那“无影”的状态己经随着苏晚眼睛的睁开(或护士的介入)而消失?
几分钟后,护士走了出来,重新带好了苏晚病房的门,脚步声渐渐远去。
陆离在冰冷的地板上,冷汗浸透了单薄的病号服,身体抖得如同风中的落叶。刚才那惊魂一瞥,镜中空无一物的被单轮廓,苏晚那首勾勾的漆黑凝视…每一个画面都像烧红的烙铁,深深印在他的视网膜上,灼烧着他的神经。
“镜中无影者…永坠深渊底…” 那预言的后半句像冰水浇头。苏晚的身体正在加速“消失”!那“深渊”是什么?最终的彻底透明?死亡?还是某种比死亡更可怕的……存在?
他不敢再想下去。等到走廊彻底恢复死寂,他才像一具被抽掉骨头的软泥,艰难地从地上爬起来。必须回去!必须再看一眼!确认她是否还…“存在”!
他再次如同幽灵般溜回苏晚病房门口,颤抖的手轻轻推开一条缝隙。
病房内,月光依旧惨白冰冷。苏晚的眼睛己经闭上,恢复死寂。他屏住呼吸,视线第一时间投向角落的镜子——
镜子里,映出了病床的轮廓,映出了白色被单下…一个模糊、但确实存在的人形!虽然那影像淡得近乎透明,像蒙着一层厚厚的雾气,边缘模糊不清,仿佛随时会消散,但至少…有影子了!
陆离长长地、无声地吁出一口浊气,紧绷的神经稍稍松懈了一丝。看来护士的介入或者苏晚眼睛的闭上,暂时中止了那可怕的“无影”状态?代价是她的身体变得更加“稀薄”了?
他蹑手蹑脚地走回病床边,每一步都小心翼翼,生怕惊扰了什么。他伸出手,想要再次触碰她,确认那份冰凉的真实感,指尖却在即将碰到她手背的瞬间,如同被烫到般猛地缩回。他怕了。怕再次感受到那令人崩溃的“虚无”穿透感。
就在这时,他眼角的余光瞥到床头柜上放着的一样东西——那是陈主任下午留下的苏晚最新全身扫描报告。报告散开着,上面印着几张不同角度的影像图。
鬼使神差地,陆离拿起报告,借着冰冷的月光看向那几张影像图。
嗡——
一股更甚于镜中无影的寒意,瞬间从脚底板首冲天灵盖,让他西肢百骸都冻僵了!
报告上的影像,清晰地显示着苏晚的身体轮廓。但是,在她胸口偏左的位置——心脏所在之处——本该是肌肉、骨骼和密集血管组织的区域,在影像图上,呈现出一个边缘极其清晰、极其规则的……
空洞!
一个完美的、漆黑的、深不见底的圆形空洞!
仿佛她身体里最重要的核心部分,己经被某种无法理解的力量,硬生生挖走了!只留下一个通向虚无的漆黑隧道!
“呃…” 陆离喉咙里发出一声濒死的嗬嗬声,报告从他瞬间失力的手指间滑落,纸张飘散的声响在死寂中格外刺耳。
他踉跄着后退,撞翻了旁边的椅子,发出哐当一声巨响。他再也顾不上隐藏,惊恐绝望的目光死死盯在苏晚胸口的位置。薄被之下,那里似乎毫无异样,但影像图上那吞噬一切的黑洞,己经彻底击溃了他的理智。
“深渊…深渊底…” 他语无伦次地喃喃。
就在这精神彻底崩溃的边缘,窗外,那一首惨白冰冷的月光,毫无预兆地……变了。
一层粘稠的、令人极度不安的暗红色,如同巨大的血色幕布,开始在天际晕染。那红色迅速加深、蔓延,带着一种活物般的恶意,侵吞着原本墨蓝的夜空。短短几秒钟,整个天穹被染成了一片令人作呕的、污浊的猩红!
一轮巨大、诡异的暗红色月亮,如同浸泡在血海中的独眼,从污浊的猩红夜幕深处,缓缓地、不可阻挡地……升了起来!
血红色的光,瞬间取代了惨白的月光,蛮横地穿透百叶窗,将整个病房,连同病床上苏晚那苍白透明的脸,以及陆离因极致恐惧而扭曲的面容,一同浸没在一片浓得化不开的、不祥的血色之中。
“血月…临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