榆昭的身影从里面走了出来。他手里拿着一个巴掌大的、青瓷小药瓶，还有几本厚厚的、用油布包裹着的账册。
苑易眼睛一亮！找到了！
捕头和衙役们的目光瞬间聚焦在榆昭身上。
榆昭依旧穿着那身洗得发白的粗布短褂，裤腿上甚至还沾着点泥巴。他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眼神平静无波，仿佛只是从自家后院溜达了一圈出来。
他无视了衙役们警惕和审视的目光，径首走到捕头面前，将手中的青瓷小药瓶和账册递了过去。
“账房暗格所得。”榆昭的声音平淡无波，没有丝毫邀功或解释的意思，“瓶内之物，气味与地窖毒源相克，或可暂缓毒性。”
他指了指地上的受害者，又补充了一句，“账册所载，不止于此。”
捕头接过药瓶和账册，目光复杂地打量着眼前这个气质冷峻、身手显然不凡的少年。
他拔开药瓶的木塞，一股极其浓烈刺鼻的草药味混合着一种奇异的腥甜气息扑面而来。捕头皱了皱眉，将药瓶递给旁边一个衙役：“拿去给医官分辨！小心些！”
他又迅速翻开那几本用油布包裹的账册。只翻看了几页，捕头的脸色就变得越来越难看，额头青筋暴跳！
那账册上，不仅详细记录了周记布庄拐卖人口的“货源”（来源地、年龄、性别、特征）、“出货”（贩卖的去向、价格、接头人），甚至还有……给这些“货”下毒控制、伪装病死的记录！
“畜生！禽兽不如！”捕头猛地合上账册，气得浑身发抖，眼中喷出怒火！
他猛地指向昏死在地的周掌柜，厉声咆哮：“把这丧尽天良的狗贼给我锁起来！带回衙门！严加看管！还有这两个狗腿子，一并带走！待县令大人升堂，定要将这伙贼人千刀万剐！”
衙役们立刻上前将昏死的周掌柜和在地的两个打手像拖死狗一样拖了起来，用沉重的铁链锁住。
“姑娘，”捕头转向苑易，语气郑重了许多，“还有这位……少侠，”他又看了一眼榆昭，“此案干系重大，还需二位随我等回衙门一趟，详细说明情况，协助调查。”
苑易立刻点头如捣蒜：“应该的应该的！官差大哥，我们一定全力配合！”
榆昭依旧面无表情，只是微微颔首，算是默认。
很快，县衙的仵作和几名医官也急匆匆地赶到了现场。医官们看到地窖里抬出的那些流脓恶疮的受害者，也都骇然变色，立刻开始紧急救治。
一个年轻医官小心翼翼地打开榆昭找出的青瓷小药瓶，嗅到里面的气味后，脸上露出了惊喜之色！
“这药！这药的气味确实能克制那股疫毒恶气！虽然不能根除，但应该能暂时压制毒性蔓延，争取时间！”医官激动地说道。
捕头闻言，精神大振：“快！尽全力救治！”
混乱而沉重的现场救治和初步勘验持续了整整一个上午。当所有受害者被暂时安置到镇上唯一一家医馆隔离救治，周掌柜等一干人犯被押入大牢后，捕头亲自带着苑易和榆昭，前往县衙。
镇衙的公堂，远非苑易想象中的庄严肃穆。青砖地面坑洼不平，几根支撑屋顶的柱子漆皮剥落，露出里面的木头。
堂上高悬的“明镜高悬”牌匾也蒙着一层灰。堂下两侧站着几个手持水火棍的衙役，脸上带着公事公办的麻木。
堂上端坐的县令是个五十岁左右的干瘦老头，留着一把稀疏的山羊胡。他眉头紧锁，脸色阴沉，显然己经听捕头初步禀报了案情。
“案情，本县己全部知晓。”县令清了清嗓子，拿起惊堂木就要拍下，“周记布庄掌柜周旺，丧尽天良，拐卖人口，荼毒生灵，罪大恶极！按律……”
“大人！”苑易突然抬起头，声音清脆地打断了县尊的话。
县尊被打断，有些不悦：“嗯？还有何事？”
她猛地转身，指着公堂大门外，那里，己经隐隐聚集了不少被惊动来看热闹的镇民，她声音响彻整个公堂内外：
“周记布庄拐卖的，何止是我一个？何止是地窖里那些可怜人？大人！他们贩卖的不只是阿福！不只是那些被毒害的无辜者！他们贩卖的是是父母的心头肉！他们毁掉的，是一个又一个家啊！”
“两年前，陈家庄的陈阿婆，她的儿子阿福，才十二岁！就在周记布庄做工！结果呢？被污蔑偷钱，活不见人，死不见尸！陈阿婆一个孤寡老人，这两年是怎么熬过来的？她天天以泪洗面，夜夜跪求神灵！她求的是什么？是土地爷开眼，让她儿子回家！”
苑易的声音带着巨大的悲痛和感染力，公堂内外一片寂静，连县令都忘了拍惊堂木。
镇民们听着她的控诉，想起镇上这两年确实不时有年轻男女失踪的传闻，看向县衙的眼神充满了愤怒。
“大人！”苑易猛地回身，再次面对县尊，额头磕在冰冷的青砖上，发出“咚”的一声闷响！再抬起头时，额上己是一片红肿，泪水混合着尘土流下，她却浑然不顾，眼神灼灼如同燃烧的火焰：
“民女恳请大人！彻查此案！揪出周记布庄背后的黑手！解救所有被拐卖的可怜人！还这朗朗乾坤一个清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