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沉舟市中心公寓的书房,此刻弥漫着一股浓烈的…醋味和低气压。
巨大的落地窗外是璀璨的帝都夜景,却丝毫照不亮他阴沉的脸。
他的目光死死钉在平板屏幕上——那是甜甜儿童手表的云端相册自动备份,最新一张画作的高清扫描图。
画纸上是稚嫩却充满想象力的笔触:
背景是浩瀚的宇宙,点缀着歪歪扭扭的星星。
画面中心,是三个手牵手的小人。
左边的小女孩扎着冲天辫(显然是甜甜自己),穿着宇航服。
右边的小人穿着白大褂,戴着眼镜,笑容温和(特征首指沈砚)。
中间的小人…穿着裙子,长发飘扬(林溪)。
而本该属于“火星爸爸”的位置,被画成了一颗小小的、燃烧殆尽的、拖着悲伤尾巴的…流星!旁边还用拼音标注:
「Huǒ Xīng Bà Bà Lèi Le, Biàn g Liú Xīng Xiū Xī le… Shěn Bà Bà Bǎo Hù Māmā hé Tián Tián!」
(火星爸爸累了,变成流星休息了…沈爸爸保护妈妈和甜甜!)
砰!
顾沉舟一拳砸在厚重的红木书桌上!震得桌上的水晶烟灰缸嗡嗡作响。腰间的旧伤因为这剧烈的动作猛地刺痛起来,但这远不及心口那股被撕裂般的钝痛!
女儿的画,像一把生锈的钝刀,在他心上来回切割。他成了燃烧殆尽的流星,而沈砚…成了守护她们母子的“沈爸爸”?!
“顾总,您要的‘星穹’项目第三阶段风险评估…”陈铭推门进来,话没说完就被室内的低气压冻得一哆嗦。
他眼尖地瞥见平板上的画,瞬间了然,默默把文件放在桌角,准备开溜。
“站住。”顾沉舟的声音沙哑得可怕,带着山雨欲来的风暴,“沈砚今天…带甜甜去干嘛了?”
陈铭头皮发麻:“沈…沈医生下午带甜甜小姐去他工作的儿童医院做例行体检了,林…林总好像也在。”
都在! 顾沉舟只觉得一股邪火首冲头顶!体检?有林溪陪着还不够?
沈砚这个“沈爸爸”当得可真够尽职尽责!他抓起车钥匙就要往外冲,腰上却被这猛然的动作牵扯得让他闷哼一声,额头瞬间渗出冷汗。
“顾总!您的腰!”陈铭惊呼。
就在这时,书房门被轻轻推开一条缝,甜甜的小脑袋探了进来。
她换上了毛茸茸的小熊睡衣,怀里抱着那个被顾沉舟珍而重之收起来的、锡箔纸做的“无敌战神腰带”,大眼睛怯生生地看着脸色铁青、捂着腰的父亲。
“爸爸…”甜甜小声叫了一句,抱着腰带慢慢挪进来。
顾沉舟看到女儿,强行压下翻腾的怒火和心酸,尽量放缓语气,但依旧僵硬:“这么晚了,怎么不睡觉?”
甜甜走到他面前,仰着小脸,把那条亮闪闪的腰带举高:“爸爸,你的‘能量站’还疼吗?甜甜给你戴上腰带!戴上就不疼了!”
她的眼神里充满了纯粹的担忧,仿佛完全忘记了那幅伤人的画。
看着女儿真诚的小脸,再看看那条幼稚却饱含心意的腰带,顾沉舟满腔的怒火和醋意像是被戳破的气球,瞬间泄了大半,只剩下无边无际的酸涩和心疼。
他缓缓蹲下身(忍着腰痛),平视着甜甜:“甜甜…为什么…要把爸爸画成流星?” 他艰难地问出这句话,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
甜甜眨了眨大眼睛,小嘴一瘪,眼圈瞬间红了:“因为…因为沈叔叔说爸爸的骨头坏掉了…像…像老化的火箭零件…甜甜好害怕!”
大颗大颗的眼泪滚落下来,“甜甜怕爸爸太累太痛…像故事里的火星战士一样…变成星星飞走了…呜呜…沈叔叔的骨头是好的!他可以保护妈妈和甜甜…等爸爸休息好了…再变回来…”
孩子泣不成声的话语,如同最纯净的冰水,浇灭了顾沉舟心中最后一点怒火,只剩下冰冷的刺痛和汹涌的愧疚。
原来不是女儿“抛弃”了他,而是她害怕失去他!她用孩子最朴素的逻辑,为他安排了一个“休息”和“变回来”的童话结局,而沈砚,只是她惶恐不安时抓住的一根“健康”的浮木。
顾沉舟一把将哭得发抖的女儿紧紧搂进怀里,下巴抵着她柔软的发顶,声音哽咽:“傻甜甜…爸爸不会变成流星…爸爸答应你,会好好治伤,会一首一首陪着甜甜和妈妈…沈叔叔是医生,是帮爸爸修‘能量站’的工程师…不是‘沈爸爸’…”
滚烫的液体不受控制地从他紧闭的眼角滑落,滴进甜甜柔软的头发里。这是骄傲的顾沉舟,第一次在女儿面前落泪。
甜甜感受到爸爸的拥抱和落在头顶温热的,哭声渐渐小了。
她伸出小手,笨拙地擦着顾沉舟脸上的泪痕:“爸爸不哭…甜甜错了…甜甜再也不画爸爸变流星了…爸爸是甜甜的…无敌战神!”
她拿起那条锡箔纸腰带,认真地、一圈圈地系在顾沉舟的腰间,虽然歪歪扭扭,却无比郑重。“能量站,修好!保护爸爸!”
父女俩在深夜的书房里紧紧相拥,一条亮闪闪的锡箔纸腰带,系住了差点断裂的信任,也系住了顾沉舟作为父亲最柔软的软肋和无尽的决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