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云宗内门的晨露,比外门的更凉,坠在剑堂演武场的青石上,折射出细碎的光。
林辰握着锈剑,站在队伍的末尾。月白内门服的袖口被晨风吹得微卷,露出腕间那枚不起眼的断剑残片——进入内门己三日,他刻意将残片藏在袖中,只在独自练剑时才让它接触灵力。
“青纹弟子林辰,出列!”
执法堂的弟子面无表情地喊道,手里拿着一卷名册。内门弟子按玉牌等级列队,青纹(筑基)站最外,紫纹(金丹)居中,金纹(核心)则在最内侧的高台上,彼此间泾渭分明,连呼吸的灵力浓度都像是被无形的墙隔开。
林辰走出队列,对着执法弟子拱手:“弟子在。”
“入内门第三日,尚未领取本月份例,也未登记功法选修,你是打算抗命?”执法弟子的声音带着冷硬,目光扫过林辰的锈剑时,多了几分审视——内门弟子即便只是青纹,也少有还用这种凡铁的。
“昨日在剑堂受业,今日一早便来晨练,尚未来得及。”林辰解释道。
“规矩就是规矩,”执法弟子翻开名册,“内门不比外门,每月初一卯时前必须完成份例登记,迟到者罚抄《青云律》十遍。念你初来,今日补登,下次再犯,按律处置。”
“是。”林辰应下,接过对方递来的身份玉牌,转身走向执事堂。
路过演武场中央时,一道剑光擦着他的肩头飞过,钉在前方的靶心,激起一片灵力涟漪。
“哟,这不是外门来的‘桩功大师’吗?走路都低着头,是怕被人看出你杂灵根的底细?”
李轩站在高台上,折扇轻摇,身边围着几个金纹弟子,都在哄笑。他的佩剑斜插在腰间,剑穗上的明珠在晨光下闪着刺眼的光——那是柄中阶灵器“流霜剑”,价值抵得上外门弟子十年的份例。
林辰脚步未停,像没听见一样继续往前走。
“站住!”李轩身边的跟班张磊跳出来,挡在林辰面前,“李师兄跟你说话,没听见?”
林辰抬眼,目光平静:“有事?”
“没事就不能叫你了?”张磊嗤笑,“听说你在外门靠劈柴练剑?要不要我给你找个砍柴的活,省得你在剑堂碍眼。”
周围的紫纹弟子也跟着起哄,目光里的轻视像针一样扎人。内门弟子大多是单系或双系灵根,对林辰这种“杂灵根”能进内门本就不服,再加上李轩的刻意针对,自然乐得落井下石。
“让开。”林辰的声音冷了几分,握着锈剑的手微微收紧。
“不让又怎样?”张磊梗着脖子,伸手就要去推林辰的胸口。
就在他指尖即将触到林辰衣襟的瞬间,林辰手腕微翻,锈剑的剑柄精准地撞在张磊的脉门上。张磊只觉手腕一麻,半边身子都僵住了,脸色瞬间涨红。
“内门规矩,晨练时不得私斗。”林辰收回手,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到周围,“张师兄想让执法堂的人来评评理吗?”
张磊又惊又怒,他没想到这个看起来木讷的外门弟子,出手竟如此利落。
高台上的李轩眼中闪过一丝冷光,却没说话,只是用折扇敲了敲掌心——他要的就是这种效果,逼林辰动怒,好找由头治他的罪。
“林师弟,何必跟他一般见识。”一道温和的声音传来。
陈云从紫纹弟子的队列中走出,对着张磊笑道:“张师弟,李师兄是让你练剑,不是让你找人麻烦,仔细被执法堂看见了,又要罚你去守山门。”
张磊素来怕陈云的符术,悻悻地瞪了林辰一眼,退回了高台。
“多谢陈师兄。”林辰拱手道谢。
“举手之劳。”陈云压低声音,“内门不比外门,李轩是大长老的亲传弟子,你刚进来,别硬碰硬。”他顿了顿,“下午功法阁开放,你若要去选心法,最好早点去,晚了怕是只剩些残卷了。”
林辰心中微动:“功法还要抢?”
“内门资源向来靠争,”陈云苦笑,“青纹弟子能选的本就不多,去晚了,好东西自然被人挑走了。”他拍了拍林辰的肩膀,转身回了队列。
林辰望着陈云的背影,又看了看高台上似笑非笑的李轩,握紧了手中的身份玉牌。
玉牌是青色的,边缘刻着“剑堂”二字,触感冰凉。这三天他才算明白,内门的“等级”从来不是挂在脸上的,而是刻在骨子里的——紫纹弟子路过青纹身边时,连脚步都不会停顿;金纹弟子的一声咳嗽,就能让半个演武场安静下来。
而他这个“杂灵根”青纹,更是边缘中的边缘。
领取份例时,执事递给他一个布袋,里面只有五块中阶灵石和一瓶低阶回春丹,连外门时紫瑶师姐给的药膏都不如。
“青纹弟子就这些,想要好东西,去天骄榜争名次。”执事头也不抬地说,“每月月底结算,前五十名能进聚灵池,前二十名领上品灵石,榜首……能得长老亲授一次。”
林辰捏了捏布袋,转身走向功法阁。
路过外门与内门的交界处时,他下意识地停下脚步,望着远处云雾缭绕的落霞山方向。离开家快两年了,不知道爹娘怎么样了,家里的那亩薄田,是不是又该种新粮了?
他从怀里摸出一块皱巴巴的糖——那是离家时娘塞给他的,说练剑累了就含一块,能甜点心。糖早就化了,只剩下一层硬壳,他却一首没舍得扔。
“等站稳了脚,就托人送封信回去。”林辰轻声自语,将糖重新揣好,快步走向功法阁。
他没注意到,身后有个外门弟子犹豫了许久,最终还是转身跑向了执事堂,手里捏着一封皱巴巴的信,信封上写着“林辰亲启”,边角沾着暗红的污渍。
功法阁前的广场上,己经聚了不少青纹弟子,都在低声议论着什么。林辰走近了才听见,原来是昨天有个青纹弟子为了抢一本《烈火剑谱》,被人打断了腿,至今还躺在丹堂。
“听说了吗?是李轩师兄的人干的,就因为那弟子选了本李师兄看上的残卷。”
“内门就是这样,弱肉强食,没实力就别想抢好东西。”
“唉,咱们青纹弟子,能混到金丹就不错了,哪敢争什么……”
议论声传入耳中,林辰的脚步顿了顿。他抬头望向功法阁紧闭的大门,门楣上的“藏经”二字在晨光下透着一股威严,仿佛在无声地诉说着内门的残酷。
他握紧了锈剑,指节泛白。
杂灵根又如何?青纹又如何?
外门的劈柴桩功,他能练到极致;试剑渊的心劫,他能闯过来;内门的规矩再严,竞争再狠,他也一样能站住脚。
至于那些轻视和刁难……
林辰的眼底闪过一丝锐光,像藏在鞘中的剑,虽未出鞘,却己开始积蓄锋芒。
他会让所有人知道,从外门走出来的杂灵根,不是任人拿捏的软柿子。
功法阁的大门“吱呀”一声开了,弟子们蜂拥而上。林辰深吸一口气,随着人流走了进去,没再回头。
他不知道,那封来自落霞山的信,正被执事堂的弟子压在厚厚的卷宗下,信封上的污渍,在阴影中像一滴凝固的血。
属于他的内门之路,才刚刚开始,而远在家乡的风暴,己在悄然酝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