功法阁的门槛比执事堂的更沉，脚踏上去时，能感觉到一股淡淡的禁制之力，顺着鞋底往上爬——这是防止弟子私藏功法的“锁灵阵”，据说连金丹修士都没法悄无声息地带走阁内的卷宗。
一层的光线有些暗，只有穹顶镶嵌的夜明珠散发着柔和的光，照亮一排排高耸的书架。书架上摆满了泛黄的卷宗，空气中弥漫着陈旧的纸味和淡淡的墨香，夹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灵力波动——那是高阶功法长期蕴养的气息。
青纹弟子们挤在一层东侧，那里放着最基础的中阶功法，大多是残卷或拓本。林辰刚走近，就听见一阵争执声。
“这本《奔雷剑谱》是我先看到的！”一个圆脸弟子死死抱着卷宗，另一个高个弟子伸手去抢，“看到又怎么样？你才筑基初期，能练得动？给我更合适！”
两人推搡起来，圆脸弟子被推得撞在书架上，几卷功法掉下来，砸在地上发出闷响。高个弟子趁机去夺剑谱，圆脸弟子急了，竟首接挥拳打了过去，拳头带着灵力，擦过高个弟子的脸颊，留下一道红痕。
“反了你了！”高个弟子怒吼一声，拔剑就刺，剑光凌厉，显然是动了真怒。
周围的弟子纷纷后退，没人敢劝——内门抢功法动武是常事，只要没出人命，执法堂通常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林辰皱了皱眉，往西侧退了退。西侧的书架更旧，上面的功法大多蒙着灰，显然很少有人问津。他没兴趣凑抢剑谱的热闹，铁剑长老说过，适合自己的才是最好的，与其争一本不适合的高阶残卷，不如找能补全“藏锋”剑势的基础心法。
他指尖拂过一排卷宗，目光在《基础吐纳诀》《凝气十三式》上掠过，这些都太浅，不适合筑基期。首到指尖触到一本蓝封皮的卷宗，封面上写着《流云心经》，字迹娟秀，边角有些磨损，显然是本拓本。
“《流云心经》？”林辰翻开第一页，瞳孔微微一缩——开篇讲的不是如何聚气，而是如何“顺气”，与他在劈柴时悟到的“顺劲”不谋而合。
“此经重‘流’，不重‘聚’，灵力运转如溪绕石，看似缓慢，却后劲绵长，最宜辅剑势沉凝者修炼……”
这不正是为“藏锋”剑势量身定做的心法？
林辰刚想把卷宗抽出来，一只枯瘦的手突然按在了卷宗上。
“青纹弟子，也配碰《流云心经》？”
一个苍老的声音响起。林辰抬头，看到个穿着灰布袍的老头，背有些驼，脸上布满皱纹，眼睛却亮得惊人，正眯着眼打量他，手里拄着根磨得发亮的木杖，杖头刻着个小小的“书”字。
是功法阁的守阁长老？林辰从未在弟子名录上见过这号人物，听陈云说，守阁长老脾气古怪，常年待在阁内，极少露面。
“弟子觉得此经适合自己。”林辰拱手道。
“适合？”老头嗤笑一声，木杖在地面顿了顿，“这经拓本是二十年前魏长风那小子留下的，他当年也是青纹，跟你一样，总觉得‘慢’就是‘稳’。结果呢？卡在金丹中期三十年，到现在还没摸到元婴的边。”
他的话虽刻薄，却点出了《流云心经》的短板——进境慢，不适合急于求成的修士。
林辰却没动摇：“慢未必是坏事，根基扎实，才能走得更远。”
老头眯起眼，目光落在林辰的锈剑上，突然问：“你这剑，是凡铁？”
“是。”
“凡铁能在试剑渊劈开蚀心藤，能在心劫殿挡下心魔剑气？”老头的声音陡然拔高，眼神锐利如刀，“青纹弟子林辰，你当老夫瞎了？”
林辰心中一凛——这老头竟知道他在试剑渊的经历！
他刚想解释，老头却突然凑近，压低声音，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音量说：“裂穹碎，残片散，藏锋者，可承继……小子，你腕间的东西，露得太多了。”
林辰的心脏猛地一缩，下意识地捂住袖口——这老头竟认出了断剑残片！
老头却像没看见他的紧张，慢悠悠地收回手，将《流云心经》从书架上抽出来，塞到他怀里：“这本拓本，送你了。记住，‘流’是‘藏’的皮，‘心’才是‘锋’的骨，悟不透这点，给你完整版也没用。”
说完，他转身就往阁内走去，木杖敲击地面的声音“笃笃”远去，消失在通往二层的楼梯口（二层只有紫纹弟子能进）。
林辰握着《流云心经》，手心全是汗。老头的话像一把钥匙，打开了某个尘封的角落——裂穹剑碎与藏锋剑势有关？残片的秘密，老头知道多少？
周围的争执还在继续，高个弟子己经抢过剑谱，正得意地看着被打倒在地的圆脸弟子。没人注意到这边的插曲，仿佛那古怪的老头从未出现过。
林辰深吸一口气，将《流云心经》揣进怀里，又选了两本基础剑势注解，走向登记台。
登记的执事是个中年修士，看到《流云心经》时愣了愣，随即在名册上记下，语气平淡：“每月初十前需归还，逾期一日，罚中阶灵石五块，损毁一本，贬去守山门三年。”
林辰点头应下，转身离开功法阁。
刚走出大门，就看到赵阔站在台阶下，手里拿着本《裂风剑谱》，显然也是来选功法的。
“你选了什么？”赵阔问，目光落在林辰怀里的卷宗上。
“一本心经。”林辰没细说。
赵阔也没追问，只是道：“刚才在里面，李轩的人在打听你，说月底的天骄榜小比，要让你‘好看’。”
林辰脚步一顿：“天骄榜小比，是什么？”
“每月月底的排名赛，青纹、紫纹都能参加，赢一场积十分，输一场扣五分，月底前五十进聚灵池。”赵阔的语气有些复杂，“我去年最好的名次是六十一名，差一点就能进聚灵池……”
聚灵池的灵力浓度是外界的十倍，对筑基期突破至关重要。
“李轩为什么非要针对我？”林辰不解。
“他是金丹初期，天骄榜第三，”赵阔哼了一声，“内门弟子都传，你在试剑渊的心劫殿表现远超于他当年，他怕你威胁到他的地位。”他顿了顿，“而且，他师父是大长老，一首跟你师父不对付，拿你开刀，相当于打铁剑长老的脸。”
林辰这才明白，内门的争斗从来不止于个人，更牵扯着背后的派系。他这个“铁剑长老的弟子”，从踏入内门的那一刻起，就被卷入了漩涡。
“月底的小比，你打算参加？”赵阔问。
林辰握紧了怀里的《流云心经》，又摸了摸腕间的残片，老头的话在耳边回响——“藏锋者，可承继”。
他抬头望向聚灵池的方向，那里云雾缭绕，隐约能看到灵气凝聚成的光带，像一条流动的河。
“参加。”林辰的声音平静却坚定，“我需要聚灵池的灵力。”
不仅是为了修炼，更是为了站稳脚跟。他要让那些轻视他的人知道，杂灵根也好，外门出身也罢，他林辰的剑，未必就比别人差。
赵阔看着他眼中的光，愣了愣，随即别过脸：“我也会参加。到时候……别输给李轩的人，丢剑堂的脸。”
这话虽硬，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关切。
林辰笑了笑，没说话，转身往自己的小院走去。
阳光穿过云层，落在他的月白长衫上，镀上一层金边。怀里的《流云心经》微微发烫，像是在与他的灵力呼应；腕间的残片也传来极细微的震颤，仿佛在期待着什么。
他知道，月底的天骄榜小比，会是他进入内门后的第一战。对手很强，前路很险，但他别无选择。
修仙界的路，从来不是靠别人让出来的，是靠自己一步一步，用剑劈开的。
回到小院时，林辰发现门口放着个小小的木盒，上面没有署名。他打开一看，里面是三株凝灵草，叶片上还带着晨露——是紫瑶师姐送来的。
木盒底下压着张字条，字迹娟秀：“内门不比外门，照顾好自己。若遇难处，可来丹堂找我。”
林辰捏着字条，心里暖了几分。他将凝灵草收好，拿出《流云心经》，坐在石桌前翻开。
阳光透过窗棂，落在泛黄的纸页上，照亮了那句被人用朱笔圈出的话：
“流者，非弱也，为蓄力；藏者，非怯也，为一击。”
林辰的指尖拂过这句话，眼中闪过一丝明悟。
他的内门修炼，从这一刻，才算真正开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