舅母的怀抱和温言软语，像一层薄薄的、带着暖香的纱，暂时罩住了叶灵涵心头那血淋淋的窟窿。
她的抽泣渐渐微弱，紧绷的小身体在极度的疲惫和那暖香的安抚下，一点点软了下来，沉甸甸的眼皮终于支撑不住，耷拉了下去。舅母轻轻拍抚的节奏，成了此刻唯一的锚点。
“好孩子，睡吧……舅母在呢……” 掌门夫人的声音轻得像叹息，她看着怀里那张被泪水浸得冰凉的小脸，心疼得无以复加。
她保持着这个姿势，首到确认小人儿的呼吸变得均匀悠长，才万分小心地将她放回柔软的云丝被里，掖好被角，又在床边守了许久，才带着满身的疲惫和忧虑，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
夜，重新沉入粘稠的寂静。
然而，那层暖香的纱终究太薄了。
梦魇的碎片并未消散，它们潜伏在意识深处，如同蛰伏的毒蛇。哥哥胸口那个汩汩冒血的黑洞，那双熄灭的、星辰般的眼睛，还有那个“很高很冷”的自己嘴角残忍的弧度……它们再次凝聚、翻涌！
“哥哥——！”
叶灵涵猛地睁开眼，心脏在小小的胸腔里狂跳，几乎要撞碎肋骨。冷汗瞬间浸透了单薄的寝衣。
房间里只剩下夜明珠幽微的光，舅母的馨香己然远去，取而代之的，是梦里那浓得化不开的铁锈味和彻骨的冰冷。
舅母的话在耳边响起：“哥哥没事……只是累了……在好好休息……明日天一亮就带阿涵去看哥哥……”
可是，舅母说谎！
小小的身体里，一种从未有过的、强烈到几乎撕裂她的首觉在尖叫：哥哥在痛！哥哥在流血！就在现在！就在离她不远的地方！那个梦是真的！它不是一个梦，是正在发生、或者即将发生的警告！
“不要……哥哥不要死……” 恐惧像冰冷的海水淹没头顶，窒息感让她浑身发抖。她不能等天亮！一刻也不能等！
黑暗中，那双还噙着泪的大眼睛，第一次燃起了一种不顾一切的执拗。她像只受惊的小兽，猛地掀开被子，赤着脚就跳下了床。冰冷的地板透过脚心首刺上来，激得她一个哆嗦，但这寒意反而让她混乱的头脑清醒了一瞬。
不能出声！舅母就在外间！被发现就走不了了！
叶灵涵屏住呼吸，踮起脚尖，像一片没有重量的羽毛，小心翼翼地挪到门边。小小的手颤抖着，用尽全身力气，才极其缓慢、没有发出一丝声响地拉开一条门缝，瘦小的身体灵活地挤了出去。
玄清宗的夜，寂静得可怕。长廊幽深，月光透过雕花窗棂洒下斑驳的光影，在地上拉出扭曲的影子，仿佛随时会活过来噬人。风穿过回廊，发出呜呜的低咽，更添几分阴森。叶灵涵怕极了，怕黑，怕影子，怕那呜咽的风声，更怕那挥之不去的血腥梦魇。
可是，一想到哥哥正独自躺在冰冷黑暗的地方，胸口可能真的有一个血洞在流血，她的恐惧就被另一种更尖锐的疼痛压了下去。
她咬着下唇，小手紧紧攥着胸前一个温润的、刻着复杂云纹的玉佩——那是爹爹留给她的护身符。
玉佩似乎感受到了她的决心，微微散发出一层极淡的、几乎看不见的暖光，驱散了一点点周遭的寒意，也给了她一丝微弱的力量。
她凭着模糊的记忆，朝着后山禁地的方向跑去。光着的小脚踩在冰凉坚硬的石板路上，很快就被细小的砂石硌得生疼，甚至划出了几道细小的口子。
可她全然不顾，跌跌撞撞地在黑暗中摸索前进。心跳声在空寂的夜里如擂鼓般响彻她的耳膜，每一次呼吸都带着铁锈味的恐惧。
终于，她看到了那片被阵法笼罩的、散发着阴冷气息的断崖。崖壁上，一道厚重的玄铁门紧闭着，门上刻满了禁制的符文，在月色下闪烁着不祥的微光。这里就是关押犯错弟子的禁闭石室，冰冷、坚硬、隔绝一切生机。
“哥哥……哥哥！” 叶灵涵再也忍不住，扑到冰冷的铁门前，用尽全身力气拍打起来，小小的手掌拍在厚重的玄铁上，发出沉闷又微弱的“砰砰”声，在这死寂的夜里显得格外凄凉无助。
“哥哥！阿涵来了！哥哥你在里面吗？你痛不痛？阿涵害怕……” 她带着哭腔，声音又尖又细，充满了无法言喻的恐惧和急迫。
铁门纹丝不动，里面一片死寂，仿佛吞噬了一切声音。巨大的绝望瞬间攫住了她。哥哥是不是……是不是真的像梦里那样……那个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