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手！” 他猛地抽回自己的手腕，动作带着一种近乎狼狈的仓促，仿佛被那小手和眼泪烫伤。他踉跄着后退一步，重重地靠在了冰冷的石壁上，避开了叶灵涵的目光，胸膛剧烈起伏，呼吸粗重得如同破旧的风箱。
他不再看她，目光死死地盯着洞壁上那些被他刻下的、充满杀伐之气的“杀”字，眼神却失去了焦距。
“滚……回你的涵光暖阁去……” 他的声音嘶哑破碎，带着一种连他自己都未察觉的疲惫和动摇，“再敢靠近这里……”
他想放狠话，想像之前那样用恨意和威胁将她驱逐，可话到嘴边，看着余光里那双在暖黄光晕下显得更加刺目的、伤痕累累的赤足，那后半句“打断你的腿”却无论如何也吐不出来。
最终，只化作一句更加压抑、更加混乱的低吼：
“滚！”
叶灵涵被他抽手的动作带得一个趔趄，差点再次摔倒。她看着哥哥背过身去，靠着冰冷的墙壁，那宽阔的肩膀微微颤抖着，仿佛在极力压抑着什么。
他的背影，不再像刚才那样充满冰冷的杀意，却笼罩着一层更深沉、更压抑、让她更加看不懂的绝望和痛苦。
他没有再凶她，但那声压抑的“滚”，却比之前的呵斥更让她心头发闷。
她低头看了看自己脏兮兮、带着伤痕的小手和脚丫，又看了看哥哥靠着墙壁、拒绝再看她的背影。
玉佩的暖光温柔地包裹着她，驱散着寒意，也让她身上的伤口传来微弱的麻痒感。
委屈和恐惧依旧在，但确认了哥哥还“活着”，那蚀骨的梦魇似乎暂时退去了一些。
“哥哥……” 她吸了吸鼻子，带着浓浓的鼻音，小声地、执拗地又说了一句，“阿涵……明天再来看你……”
说完，不等谢怀风有任何反应，她最后深深地看了一眼那个冰冷僵硬的背影，转过身，一步一瘸，却异常安静地、慢慢地走出了这间充满寒气和绝望的石室。
沉重的玄铁门在她身后缓缓合拢，隔绝了内外。
石室内，只剩下谢怀风粗重的喘息声，和那惨青萤石光芒下，他死死盯着石壁、眼神却空洞涣散的身影。他缓缓抬起自己刚刚被那双小手抓住的右手手腕，那里仿佛还残留着冰冷的触感和……滚烫的泪滴。
他缓缓闭上眼，嘴角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充满了无尽痛苦和迷茫的弧度。
挫骨扬灰？
他还能……下得去手吗？对着那双流着血、只为跑来“证明”自己不是“坏阿涵”的赤足？
寒冰洞窟的冷，第一次，真正地渗入了他的骨髓。
冰冷的玄铁门在身后合拢，发出沉重的闷响，彻底隔绝了洞内那令人窒息的寒气和绝望。洞外的山风带着草木的清新气息吹来，却无法驱散叶灵涵心头的沉闷和身体各处的刺痛。
她低头看了看自己沾满泥土、被碎石划破、渗出血珠的小脚，又看了看擦伤的手肘和膝盖。
玉佩的暖光温柔地包裹着她，带来一丝慰藉和麻痒的愈合感，也清晰地映照着这些狼狈的伤痕。
“哥哥流血了……阿涵也流血了……” 她小声嘟囔着，带着浓浓的鼻音，眼泪又忍不住在眼眶里打转，不是因为疼，而是因为哥哥那可怕的眼神和最后那声压抑的“滚”。哥哥很痛，很生气，都是因为……因为那件事。
“推阿涵……寒潭……” 她的小脑袋艰难地回想着那天混乱的情形。
那天，她像睡着了一样，迷迷糊糊的，身体里好像有个很凶很坏的声音在说话，在尖叫，然后她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再醒来，就看到舅舅震怒的脸，舅母担忧的泪眼，还有长老们严肃的表情，所有人都说哥哥把她推下了寒潭，害她差点冻死。
不是哥哥！
这个念头像一道微弱却坚韧的火苗，在她小小的胸膛里燃烧。她记得很清楚，那天她根本没靠近寒潭！
是那个“坏东西”在她身体里的时候，自己跑过去然后……然后……她记不清了，但绝对不是哥哥推的！哥哥从来没有真正伤害过她。
“阿涵说谎了……” 她喃喃自语，小脸因为羞愧和委屈皱成一团。
是那个“坏东西”用她的嘴巴说谎，害得哥哥被关进那个又黑又冷的可怕地方，害得哥哥受伤流血！
哥哥被关起来，是因为“她”说了谎。
这个认知像一块沉重的石头压在她心上，比身上的伤更让她难受。她不能让别人继续误会哥哥了！她要告诉舅舅，舅母，告诉长老们，哥哥没有推她！是阿涵……不，是那个“坏东西”说谎！
小小的身影，带着满身的狼狈和伤痕，一瘸一拐，却异常坚定地朝着灯火通明的宗门主殿方向走去。她知道，舅舅和长老们肯定还在那里商议事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