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歌如夜
长歌如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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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骨灯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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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名:
长歌如夜
作者:
染不惜秋
本章字数:
5138
更新时间:
2025-07-08

水道尽头的七十二盏鲛人灯炸裂时迸溅的骨粉尚未落地,浓稠的黑暗己吞噬最后的光源。顾长歌反手将青锋剑插入幽暗水波,剑锋破开的涟漪倒映出头顶湿滑石壁——北斗星图天璇位的裂痕深处,那柄三寸长的血剑刻痕正渗出靛蓝色毒浆,沿着岩缝蜿蜒如活蛇。浸透燃犀水的剑穗骤然沸腾,窜起的幽蓝火舌舔舐洞顶,刹那照见岩壁钉死的三百支黥甲箭:箭尾缀挂的焦黑指甲在阴风中磕碰作响,箭身"甲七"蚀刻编号泛着尸骸般的青绿幽光。

"三年不见,师兄还是只会用燃犀术当火折子使唤。"阿阮的吐息混着腐海藻腥气喷在他耳后三寸处,金步摇垂挂的玉珠在绝对黑暗中碰撞出十七声脆响,每一声都精准踩在顾长歌心跳的间隙。他旋身刺出九道剑光,剑风绞碎虚影却只斩落半幅紫罗衣袖。布料如折翼夜枭飘坠青砖地,七枚鸽卵大的金钉滚落脚边,诡谲地拼出个残缺的"阮"字。水位轰然下跌的轰鸣中,石壁显露蜂巢般的凹槽,十二尊青铜人偶跪立其中,枯骨手掌高托鲛脂灯盏,每张脸孔皆被利器划得皮肉翻卷,唯独眉心一点朱砂痣红得像是刚蘸了心头血点染而成。

"永明七年冬至那夜踏进涅槃炉的十二影卫..."阿阮的笑声从岩缝渗出,裹挟着新掘墓穴的土腥气,"剥下的脸皮糊了天工阁的灯笼,拆出的腿骨做了悲风楼的铃舌——你猜他们的冤魂啃不啃得断操控傀儡的鲛筋丝线?"祭坛轮廓在骨灯余烬中浮凸如巨兽脊背。顾长歌右靴踏上第一级阶石的瞬间,青铜人偶齐刷刷仰起脖颈,眼眶镶嵌的伪朱颜泪珠融成靛蓝毒浆,珍珠内里的血丝如活蛭般扭动着爬过水晶棺面,拼出狰狞的"阮"字。阿阮自中央冰棺后转出身影,镶着七颗鲛珠的短刀正滴落银白色粘液,那液体在棺盖自动蜿蜒成南海星宿图,天枢位赫然标着烬刀盟的兽头徽。"冬月十七子时三刻,裴如海就是在此处剖开鲛皇胸腔。"刀尖刮擦水晶棺盖的锐响似恶鬼磨牙,"抽出的三丈六尺鲛皇筋还腾着热气,便缝进了当朝太子与昭阳公主的腕脉,金线入肉时冒出的焦烟熏黑了半座长生殿的琉璃瓦。"

棺中身着明黄龙袍的躯体骤然睁眼,空洞瞳孔深处映出剑圣裴如海年轻时的面容。昭阳公主绯红嫁衣的下摆忽地撕裂,金线缝合处钻出无数肉芽状触须,蛛网般缠住皇帝浮肿的左臂。顾长歌腰间剑穗应声炸裂,泼溅的燃犀水在空中凝成幽蓝火篆:【金筋成活 双生噬主】。"昭阳殿大火里烧成焦炭的,不过是套着凤凰嫁衣的影卫替身。"阿阮猛地撕开左袖,腕间环形焦疤中央嵌着的半枚金钉正渗出黑血,钉尾北斗纹路与棺中皇帝额头的印记如出一辙,"这锁魂钉本该钉穿棺中人的百会穴,可你的好师父临阵手软..."祭坛在剧震中倾斜如浪里孤舟,她反手将短刀捅进自己心窝,喷涌的银沙如活虫般裹住十二具冰棺。棺盖表面浮动的记忆残片里,冲天火光中顾长歌推向公主后背的掌纹清晰如刚拓印的碑文;长生殿琉璃瓦顶,傀儡宦官撕下脸皮后露出的,正是二十岁裴如海紧绷如弓弦的下颌线。

现在总该看透朱颜泪认主的真相?"阿阮的诘问被穹顶倾泻的骨铃暴雨吞没。无数白森森的指骨铃舌如飞蝗坠下,擦过顾长歌颈侧时,"阮"字血印带着烙铁般的灼痛刻进皮肉。他挥剑劈开刻满《葬星经》咒文的玄铁重门,月光如银瀑浇在庭院中央虬结的青铜古树上——十二柄形制诡谲的长刀呈逆北斗状悬于枝桠,最下方那柄通体漆黑的烬刀震颤着发出深渊恶龙苏醒般的低吼。染血的朱颜泪按进树槽刹那,漆黑刀身映出泪痣少女的倒影。她的唇齿分明紧闭,凄厉嘶鸣却在顾长歌颅内炸响:"裴如海守的根本不是墓穴..."虬结的树根轰然裂开地洞,巨兽吞咽沧海般的呼吸自深渊涌来,震得整座地宫簌簌落灰。

青铜根须毒蛇般绞紧脚踝将人拽向地洞时,十二柄逆北斗刀凌空飞旋如嗜血鹰群,刀锋撕裂月光织成天罗囚笼。顾长歌反手将青锋剑狠插洞壁减速,石屑纷飞中骇世景象撞入眼底——无垠水域托起万千鲛人头骨雕成的灯盏,幽绿光芒穿透暗流,照亮水底沉没的宫殿骸骨:焦黑的昭阳殿鎏金匾额半悬于藻荇间,被啃噬的"阳"字只剩血淋淋的"阝"旁。"这才是三年前真正的焚殿现场。"阿阮的声音自水底旋涡传来,银沙凝成的新躯体缠绕着半截焦梁木,"你烧死影卫替身那夜,真正的昭阳正在十丈寒潭底接筋续命。"剑尖轻点水面漾开涟漪的刹那,整片水域沸腾如滚油。十二具水晶棺破浪而出,第七具棺椁内躺着穿影卫服饰的少女,左腕九转玲珑镯内侧,"长歌"二字的刻痕在粼粼波光下锐利如新凿的碑文。"鲛皇筋离体后需活人血脉温养百日方能用。"阿阮指尖划开暗流,水纹凝成裴如海持剑的剪影,"他选中亲生骨肉为器皿,却在第九十九日血脉觉醒时..."水纹幻象轰然崩裂,剑圣手中的青锋剑斩向少女腕间缠绕金线的鲛筋,"...亲手断了这孽缘。"

水底宫殿轰然炸裂的轰鸣中,嫁衣化作青鳞骨甲的昭阳公主破顶而出,眼角的泪痣撕裂成靛蓝色竖瞳。高频尖啸自她喉间迸发,万千鲛人灯应声爆碎如陨星雨落!飞溅的骨刃擦过顾长歌面颊时,他在晃动的水波里瞥见自己倒影——脖颈正浮出青黑色龙鳞状的诡谲纹路。竖瞳突涌的血泪凝成金线,毒蟒般缠死顾长歌持剑的右腕。髓骨欲裂的剧痛中,两个声音在颅腔撕扯搏杀——昭阳的兽类咆哮与阿阮泣血般的嘶喊:"斩断金线!这是裴如海封在鲛筋里的..."青锋剑劈向金线的瞬间,水底隆隆升起十二座玄武岩碑林。每座碑顶皆倒钉着青铜人偶,心口七枚金钉呈逆北斗状深没至柄。中央巨碑崩塌时冰屑如箭西射,冰封的裴如海拄烬刀跪立其中,左胸裂口处钻出鲛皇筋缠聚的搏动肉瘤,瘤体表面七个星宿光斑明灭如垂死呼吸。"师父!"呼喊被湍急暗流绞碎。冰中人猛然抬首,眼中射出的靛蓝光束贯穿幽暗水域。整座碑林疯狂剧颤,钉入人偶心口的金钉倒飞而出,在水涡中拧成青铜锁链绞向昭阳!嫁衣所化的鳞甲在锁链绞杀下寸寸迸裂。昭阳发出垂死巨鲸般的哀鸣,靛蓝竖瞳却死死咬住顾长歌的身影。骨爪插进自己心窝扯出三根缠绕金纹的鲛皇筋,筋脉末端的森白骨刺竟连接着他腕间暴突的青色血管!"物归..."昭阳喉音混着阿阮的诡笑在波涛中震荡,"...原主!"鲛皇筋毒龙般扎进顾长歌胸膛的剧痛撕裂意识前,他看见冰封的裴如海唇角微扬。剑圣的唇形无声复现三年前雨夜诀别时的秘语:"待汝血脉苏醒,方有执掌烬刀的资格。"

水底世界骤亮如烈日当空炸裂。顾长歌胸口的鲛筋迸射万丈金芒,整座昭阳殿废墟拔地而起冲破水面。当真实的月光刺破幽暗时,他掌中残破的青锋剑己被漆黑鳞甲吞噬——通体缠绕金纹的烬刀发出震彻九霄的龙吟,刀柄处一只靛蓝竖瞳豁然睁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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