训练馆的暖气坏了,苏夏抱着胳膊看队员们热身,呼出的白气在眼前散成雾。她的羽绒服拉链拉到顶,绒毛蹭得下巴发痒,这才想起这件鹅黄色外套不是自己的——是顾屿今早塞给她的,说“你的粉色那件洗了没干”。
“抖什么?”顾屿突然从后面罩住她的眼睛,掌心的温度透过针织手套渗进来。苏夏闻到熟悉的雪松味,混着点薄荷药膏的清凉,是他贴肌效贴时蹭上的味道。
“冷。”她挣开他的手,看见男人只穿着件黑色冲锋衣,拉链敞开着,里面的训练服领口还沾着冰碴,“你怎么不穿厚点?”
顾屿弯腰系鞋带,露出的后颈冻得发红:“刚去器材室搬球筒,热。”他系完突然起身,故意往她羽绒服里钻了钻,冰凉的鼻尖蹭得她锁骨发痒,“借点温度。”
苏夏的耳尖瞬间烧起来,抬手想推开他,却被他拽着胳膊往怀里带。羽绒服的蓬松面料隔开了寒意,却隔不住彼此的心跳,在密闭的空间里撞出咚咚的回响,像两只不安分的小兽。
“顾屿!”她压低声音瞪他,眼角余光瞥见余小鱼举着手机在偷拍,粉毛上的雪花落得像撒了把糖霜,“韩东阳在看!”
前特种兵抱着保温杯靠在栏网上,迷彩服上落满白雪,却笑得一脸促狭:“年轻人火力旺,零下五度还能玩贴贴。”他突然扬手扔过来个暖宝宝,“给,傅总‘好心’送来的赞助品,说是进口货,保准暖和。”
顾屿接住暖宝宝的瞬间,脸色沉了沉。包装上的logo印着傅氏集团旗下品牌,和林锐昨天戴的护腕是同一个系列。他不动声色地把暖宝宝塞进苏夏口袋,指尖在她掌心捏了捏——这是他们的暗号,意思是“有问题”。
“抗寒训练开始!”韩东阳吹响哨子,积雪被脚步踩得咯吱响,“今天练雪地折返跑,谁最后到终点,晚上给全队洗袜子!”
苏夏刚跑出两步,就被顾屿拉住。男人脱下冲锋衣罩在她身上,黑色面料上还带着他的体温,后背印着的国徽图案被雪水浸得有点模糊:“穿我的,你那件太薄。”
“那你……”
“我火力旺。”顾屿笑着推她往前,自己只穿着件单薄的训练服,在风雪里像株挺拔的松。苏夏看着他跑远的背影,突然发现他冲锋衣的内袋里,露出半截粉色保温杯——正是她那只印着小仓鼠的杯子,显然是被他特意带在身上保暖。
折返跑的第三圈,苏夏的膝盖突然发软。旧伤在低温下隐隐作痛,她踉跄着差点摔倒,手腕却被人牢牢攥住。顾屿不知何时跑到她身边,呼吸带着白雾,却把她往自己这边带:“我拉着你跑。”
男人的手掌滚烫,透过薄薄的手套传来惊人的热度。苏夏跟着他的节奏调整呼吸,突然注意到他的训练服袖口,别着枚小小的国徽徽章——是她那枚,红绳在风雪里轻轻晃动,像团跳动的火苗。
“你什么时候拿走的?”她喘着气问。
“昨天医疗站。”顾屿的声音混着风声,“看你忘在脉案本上了。”他突然加快脚步,在韩东阳吹哨前冲过终点线,带着苏夏一起撞进厚厚的雪堆里。
羽绒服里灌满了雪,冰凉的触感却抵不过顾屿凑近的呼吸。男人趴在她身上,睫毛上的雪花落在她脸颊,融化成温热的水珠。苏夏能看见他凤眼里的自己,像被装在个小小的、温暖的容器里。
“赢了。”顾屿的鼻尖蹭着她的额头,带着点孩子气的得意,“不用洗袜子了。”
余小鱼举着相机扑过来,屏幕上的照片里,两人在雪堆里相拥,羽绒服的鹅黄色和黑色交叠,像块融化的双色糖。粉毛姑娘突然尖叫:“快看!你们的头发上落了星星!”
苏夏抬头,才发现不知何时放晴了。星星嵌在墨蓝色的天空,雪地上的反光把它们映得格外亮,落在彼此发间,像撒了把碎钻。
韩东阳拎着暖宝宝走过来,踢了踢顾屿的腿:“起来起来,再腻歪就真成冰雕了。”他突然压低声音,“那批暖宝宝我验过了,里面掺了东西,贴久了会让人乏力。”
顾屿的眼神冷了下来,把苏夏从雪堆里拉起来,脱下自己的羽绒服裹在她身上。蓬松的面料把她整个人罩住,只露出双眼睛,像只被保护得很好的小动物。
“傅云深还真是阴魂不散。”苏夏往手心哈着气,看见顾屿的耳朵冻得通红,伸手就想给他捂捂,却被他笑着躲开。
“别碰,我手冷。”他往自己手上哈气,却把她的手揣进自己口袋,“这样暖和。”
回宿舍的路上,雪又下了起来。顾屿的冲锋衣罩在苏夏头上,挡住了漫天风雪,却挡不住他落在耳边的低语:“陈指导说,下周去南方集训,那里暖和,适合练你的膝盖。”
“那死亡组的比赛怎么办?”
“推迟了。”顾屿的声音带着笑意,“林锐的反手拉伤加重,申请延期了。听说他队医给的理疗方案有问题,越治越疼。”
苏夏想起秦野昨天说的话,傅云深收买的队医果然动手了。她抬头看向顾屿,男人正望着漫天飞雪,凤眼里的光比星星还亮,仿佛早就预料到这一切。
“是你做的?”她好奇地问。
顾屿低头看她,睫毛上的雪花闪着光:“我只是让秦野把林锐的真实伤情,‘不小心’泄露给了他的主治医生。”他突然停下脚步,从口袋里掏出个东西塞进她手里,“给你的。”
是颗用红绳系着的星星挂件,塑料材质却被打磨得很光滑,显然是被人长期攥在手里。苏夏认出这是去年夏令营的纪念品,当时她弄丢了自己的那颗,哭了好久。
“你捡的?”
“嗯。”顾屿的耳尖在风雪里红得更明显,“在器材室的角落里,找了三个晚上才找到。”
苏夏把星星塞进羽绒服口袋,贴着暖宝宝的位置,那里很快传来温热的触感,像揣了颗小小的太阳。她想起刚才在雪堆里的拥抱,想起冲锋衣里的体温,想起那枚别在袖口的徽章,突然觉得这个冬天好像没那么冷了。
宿舍楼下,周晓冉举着个保温桶等在屋檐下,看见他们来时笑得一脸暧昧:“陈指导让我送来的姜汤,特意多加了红糖。”她把桶塞给顾屿,挤了挤眼睛,“记得分苏夏一半,别自己喝光了。”
顾屿的脸瞬间红透,拉着苏夏往楼上跑。羽绒服在风雪里扬起弧度,像只展翅的鹅。苏夏被他拽着跑,感觉口袋里的星星挂件轻轻晃动,和那颗在胸腔里越跳越暖的心脏,打着相同的节拍。
楼道里的声控灯亮了,暖黄的光落在彼此带雪的发梢。顾屿帮她拍掉羽绒服上的雪花,指尖偶尔碰到她的脸颊,带来一阵轻微的战栗。
“上去吧。”他轻声说,手里还攥着那桶姜汤,“趁热喝。”
苏夏点点头,转身时突然想起什么,把那颗星星挂件解下来,系在他的手腕上:“给你,辟邪。”
顾屿低头看着手腕上的红绳,突然笑出声。楼道的灯光落在他眼里,盛着满满的星光,比雪地里的任何一颗都要亮。
“晚安,嘟嘟。”
“晚安,顾屿。”
关上门的瞬间,苏夏靠在门板上,摸着口袋里那件还带着他体温的冲锋衣,突然觉得这个冬天,好像所有的寒冷和阴谋,都被那蓬松的羽绒服和温暖的体温,悄悄融化了。而那些藏在风雪里的心意,像发间的星星,虽然微小,却足够照亮前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