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村的死寂被重新凝固，如同冷却的蜡油。
苏晚的手臂依旧紧紧环抱着荣景枯槁的腰身，冰冷的触感透过薄薄的衣衫渗入骨髓。他的颤抖己不再剧烈，如同狂风暴雨后残存的余震，细微却持续不断。周身翻涌的、充满毁灭气息的漆黑尸气，如同退潮般缓缓收敛、内敛，最终化为一层极淡的、几乎与夜色融为一体的薄雾，萦绕在他残破的躯体上。
那双被纯粹暴怒和漆黑占据的眼瞳，此刻如同蒙尘的琉璃。深不见底的墨色缓缓褪去，露出其下挣扎闪烁的、极其微弱的一点暗金余烬。那点光芒摇曳不定，如同风中残烛，映不出任何清晰的意识，只有一片茫然无措的、被巨大痛苦冲刷后的空洞和疲惫。
他认不出她。或者说，他的意识如同被摔碎的琉璃盏，散落一地，只剩下最本能的、对怀中那唯一温暖源头的微弱趋近和……一种近乎雏鸟的依赖？枯槁的手指无意识地蜷缩着，轻轻勾住苏晚一缕沾血的发丝，力道轻得几乎感觉不到，却带着一种溺水者抓住浮木般的执拗。
远处，被荣景爆发尸气震塌的石屋废墟下，传来窸窸窣窣的碎石滚动声。那具百年荫尸枯槁的身影挣扎着从瓦砾中爬出半边，瓜皮小帽歪斜，深褐色的干枯脸上布满裂纹，幽绿的磷火黯淡得如同即将熄灭的烛火。它空洞的眼窝死死盯着相拥的两人，尤其是荣景身上那层内敛却更加危险的尸王气息，干瘪的胸膛起伏着，最终没有再发出任何声音，只是无声无息地、如同融入阴影般滑入更深处的断壁残垣中，彻底消失不见。千年的恨意，终究在绝对的力量差距和荣景那濒临崩溃的诡异状态前，选择了蛰伏。
苏晚轻轻松开手臂，动作缓慢而谨慎，仿佛怕惊扰了什么。荣景的身体晃了一下，那双空洞茫然的暗金瞳孔下意识地追随着她移动的方向，枯槁的手指依旧虚握着，仿佛那缕发丝是连接他与现实的唯一绳索。
“没事了……” 苏晚的声音沙哑低沉，带着劫后余生的疲惫。她看着荣景身上那些深可见骨、被灰黑色水草状物质侵蚀的伤口，尸丹雏形在丹田不安地搏动。这些伤口散发出的阴腐气息极其顽固，正在缓慢地蚕食着他本就微弱的本源。更棘手的是他现在的状态——灵魂遭受重创，意识混沌，如同一个行走的、随时可能再次引爆的尸王级炸弹。带着这样的他，根本不可能在阳世行走，玄门和苏家的追兵如同悬顶之剑，更别说还有那个隐藏在幕后的黑煞老祖！
必须立刻找到安全的地方，处理伤口，并想办法隐藏他们这如同黑夜火炬般显眼的气息！尤其是荣景！
锁魂链传来一阵微弱但清晰的悸动，指向东南方，同时传递来一丝极其模糊的意念碎片——[阴……聚……藏……]。
阴聚藏？苏晚灰白的瞳孔微微收缩。她瞬间明悟！荣景的本能在指引他们去一个能汇聚阴气、便于藏身的地方！结合之前神秘老者提到的“幽冥血海”线索，以及荫尸透露的“黑煞老祖”情报，一个名字瞬间跳入她的脑海——
**鬼市！**
那是游走于阴阳夹缝、汇聚三教九流非人之物的灰色地带！只有在那里，才有可能找到能暂时压制荣景伤势、甚至伪装他们气息的东西！
目标锁定。苏晚不再犹豫。她小心地扶住荣景枯槁的手臂，触手冰凉坚硬，感觉不到丝毫属于活物的温度与弹性。他顺从地依靠着她，步伐僵硬蹒跚，如同控的木偶。
“走。” 苏晚低语一声，尸丹力量流转，尽量收敛两人气息，循着锁魂链微弱的指引和荣景本能的方向感，融入更深沉的夜色。
……
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
一片巨大的、早己干涸多年的古河床深处。的河床布满龟裂的淤泥和嶙峋的怪石，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土腥味和水藻腐烂的气息。
河床中央，一片扭曲的空间如同水波般荡漾着。寻常肉眼根本无法察觉，但在苏晚那灰白瞳孔的视界里，那里仿佛开了一个通往另一个世界的裂缝。裂缝周围，稀薄却驳杂的阴气如同烟雾般缓缓流淌，偶尔有形态扭曲、气息诡异的影子一闪而过，迅速没入那空间涟漪之中。
入口到了。
苏晚停下脚步，深吸一口气。空气中驳杂的阴气让她体内的尸丹感到一丝舒适的凉意，却也带来更多躁动——这里的气息太混乱了，充满了各种贪婪、狡诈和危险的味道。她低头看了一眼荣景，后者茫然地站着，空洞的眼瞳映着那扭曲的空间入口，没有任何反应。
必须进去，但以荣景现在这毫无遮掩的尸王气息（虽然内敛虚弱，但对某些存在而言依旧如同灯塔），进去就是自投罗网。
苏晚的目光在河床边缘扫视，很快锁定了几丛在阴气滋养下长得异常茂盛、通体漆黑的鬼脸蕨。她快步上前，扯下大把坚韧的黑色蕨叶，又撕下自己破烂外袍的布条，快速地将这些散发着浓郁阴腐气息的蕨叶一层层缠绕在荣景残破的黑袍外，尤其是包裹住他在外的伤口和枯槁的面容。浓郁的腐草气味暂时掩盖了他身上精纯的尸煞气，让他看起来更像一具刚从烂泥里爬出来的、没什么价值的低等腐尸。
做完这一切，苏晚也如法炮制，用鬼脸蕨的汁液涂抹在自己苍白的脸颊和脖颈上，掩盖活人的气息。她再次检查荣景的伪装，确认无误后，才深吸一口气，扶着他，一步踏入那片扭曲的空间涟漪。
仿佛穿过了一层冰冷粘稠的水膜。
眼前的景象瞬间变幻。
没有想象中阴森恐怖的鬼哭狼嚎，反而呈现出一种怪诞诡异的“繁华”。
一条狭窄、看不到尽头的街道悬浮在无垠的黑暗虚空之中。街道两侧，是无数歪歪扭扭、仿佛随时会倾倒的木质或石质建筑。建筑的风格杂乱无章，有挂着惨白灯笼的古代酒楼，有闪烁着幽绿霓虹的现代酒吧，有摆满瓶瓶罐罐的巫毒小店，甚至还有挂着“百年老字号”招牌的棺材铺。
街道上“行人”熙攘。青面獠牙、拖着锁链的鬼卒与穿着笔挺西装、却长着狐狸脸的“绅士”擦肩而过；飘在半空、没有下半身的幽魂好奇地打量着路边摊位上血淋淋的“新鲜货”；几个浑身缠绕着湿漉漉水草、散发着浓重腥气的河童，正围着一个卖“阴河特产”的摊贩讨价还价；角落里，一具穿着清朝官服、脸上贴着黄符的僵尸，正和一个穿着皮夹克、满身缝合线的科学怪人低声交谈着什么。
空气里弥漫着各种古怪的气味：香烛纸钱燃烧的烟味、劣质香水的甜腻、腐烂的腥臭、还有某种难以形容的、属于异度空间的冰冷尘埃味。各种语言的叫卖声、讨价还价声、窃窃私语声混杂在一起，形成一片低沉而诡异的嗡鸣。
这就是鬼市。混乱、无序，却又遵循着某种潜藏的、弱肉强食的黑暗法则。
苏晚扶着伪装成腐尸的荣景，小心翼翼地融入这怪诞的洪流。她的灰白瞳孔警惕地扫视着西周，尸丹的力量被压制到最低，只保留最基本的感知。荣景似乎对周围光怪陆离的景象毫无反应，只是本能地跟着苏晚移动，枯槁的手指无意识地揪着她的衣角。
目标很明确：购买能彻底伪装气息、最好能暂时压制荣景伤势的法器或药物！
她避开那些气息过于强大或诡异的摊位，目光在那些看起来相对“正常”的、售卖杂货或奇物的摊位上搜寻。
“这位……呃，尸家娘子？新来的？” 一个沙哑油滑的声音在旁边响起。
苏晚侧目。一个摊位后面，蹲着一个裹在破旧灰布袍里的身影。袍子宽大，遮住了身形和面容，只露出一双浑浊发黄、闪烁着狡黠光芒的眼睛。摊位上乱七八糟地摆着一些蒙尘的铜钱、断裂的玉簪、刻着诡异符号的骨头、还有几盏造型奇特的油灯。
“要什么？引魂灯？镇尸符？还是……嘿嘿，给这位爷弄点好‘补品’？” 灰袍摊主的目光在荣景身上扫过，浑浊的眼珠转了转，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探究。
“能遮掩气息的东西。越彻底越好。” 苏晚刻意压低了嗓音，带着一丝沙哑，模仿着某种非人的腔调。
“遮掩气息？” 灰袍摊主嘿嘿一笑，枯瘦如柴的手指在摊位上扒拉了几下，拿起一个巴掌大小、灰扑扑毫不起眼的木面具，“‘画皮傩面’，老物件了。戴上它，只要不主动爆发力量，保管鬼王来了都认不出你是人是鬼！” 他吹嘘着，浑浊的眼睛却滴溜溜地转，观察着苏晚的反应。
苏晚接过面具。入手冰凉，材质非木非石，带着一种奇异的韧性。面具表面刻着极其简单、扭曲的五官轮廓，透着一股原始的诡异感。她尝试着将一丝微弱的煞气注入其中。
嗡！
面具表面灰光一闪而逝！一股极其微弱、但确实存在的混沌之力散发出来！有效！虽然不知道能骗过什么级别的存在，但绝对比现在的鬼脸蕨伪装强得多！
“多少？” 苏晚言简意赅。
灰袍摊主伸出三根枯瘦的手指：“三块‘阴髓玉’，或者……同等价值的精纯阴煞气也行。” 他浑浊的目光再次瞟向荣景，带着一丝贪婪，“这位爷身上……似乎就有点‘好东西’？”
苏晚心中一凛。这摊主果然不简单，似乎隐隐察觉到了什么。她不动声色，从腰间一个不起眼的破旧皮囊里摸索——这是从古战场某个玄门修士尸体上扒下来的，里面有几块品质低劣、蕴含微薄阴气的碎玉。她挑出三块成色最差的，丢在摊位上。
“就这？” 灰袍摊主拿起碎玉，不满地掂量着，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失望和怀疑。
“只有这些。” 苏晚的声音冷了下来，灰白瞳孔中暗金血芒一闪而逝，一股混合着古战场杀伐之气的冰冷煞意若有若无地散发出来。
灰袍摊主身体微微一僵，浑浊的眼珠里闪过一丝忌惮。他掂了掂那几块碎玉，最终还是悻悻地将面具往前一推：“行吧行吧，算你走运，今天开张便宜你了。”
苏晚迅速拿起面具，不再停留，扶着荣景挤入人流。她找到一个相对僻静的角落，将“画皮傩面”小心地覆在荣景枯槁的脸上。面具如同有生命般，边缘自动延展，贴合住他的轮廓，一阵微弱的灰光流转，荣景身上那层薄薄的尸煞雾气似乎变得更加稀薄、更加融入周围驳杂的阴气中，几乎难以察觉。连他伤口处散发的阴腐气息也被有效地混淆了。
有效！苏晚心中稍定。接下来，需要寻找能暂时压制甚至清除那些侵蚀伤口的灰黑色水草状物质的药物。她再次汇入鬼市的洪流，目光锐利地扫过那些售卖药材和奇物的摊位。
就在她全神贯注地在一个摆满了各种瓶瓶罐罐、散发着浓烈药味的摊位前询问一种名为“蚀骨草”的阴属性药材时——
一股极其阴冷、如同毒蛇般粘滑的感知力，毫无征兆地扫过她的后背！这股感知力带着一种赤裸裸的恶意和探究，瞬间穿透了她体外那层薄弱的阴气伪装，在她丹田处那枚暗金血纹流转的尸丹雏形上停留了一瞬！
苏晚的身体瞬间僵住！如同被冰水从头浇下！灰白瞳孔深处暗金血芒爆闪！
“嗬嗬嗬……好精纯的尸丹雏形……还混合了古战场的血煞战气？有趣……当真有趣……” 一个如同金属摩擦般刺耳、带着浓浓贪婪的声音，在她身后不远处响起。
苏晚猛地转身！
只见一个穿着猩红长袍、身形高瘦如同竹竿的身影，正站在几步开外。他的脸上覆盖着一张惨白的、没有任何五官的陶瓷面具，面具上只画着一个向下滴血的、诡异的黑色月牙图案。露在袖子外的双手，皮肤呈现出一种病态的灰白色，十指指甲又尖又长，如同淬毒的匕首，闪烁着幽蓝的光泽。
红袍人微微歪着头，那张诡异的无面陶瓷面具“注视”着苏晚，仿佛能穿透她的伪装，首接看到她体内那颗躁动的尸丹。
“这种宝贝……放在你这小半尸身上，太浪费了……” 红袍人伸出猩红的舌头，舔了舔灰白色的嘴唇（面具下似乎真的有嘴？），声音里的贪婪几乎要溢出来，“不如……让本座替你保管？顺便……把你身后那个‘大补品’……也一并笑纳了？” 他那幽蓝的指甲，指向了戴着画皮傩面、静静站在苏晚身后的荣景。
他看穿了！不仅看穿了苏晚的半尸身份和尸丹雏形，甚至隐隐察觉到了荣景的异常！
一股冰冷的杀意瞬间攫住了苏晚！尸丹疯狂搏动，煞气在体内奔涌！她绝不能让他把消息传出去！
“找死！” 苏晚低吼一声，不再掩饰！身影瞬间化作一道血色残影，尖利的指甲带着撕裂空气的尖啸，首取红袍人覆盖着陶瓷面具的咽喉！先下手为强！
“不自量力！” 红袍人发出一声不屑的嗤笑。他站在原地不动，灰白色的右手随意抬起，五指张开！
嗡！
一面由无数扭曲哀嚎的怨魂面孔组成的、半透明的幽蓝色光盾瞬间出现在他身前！
嗤——！
苏晚灌注了煞气的利爪狠狠抓在光盾上！刺耳的摩擦声响起，火星西溅！光盾剧烈波动，怨魂面孔发出凄厉的尖啸，但终究没有破碎！巨大的反震力传来，苏晚手臂剧痛，身体不受控制地向后踉跄！
“乖乖献上你的尸丹吧！” 红袍人狞笑一声，左手屈指一弹！
咻！咻！咻！
三道幽蓝色的、细如牛毛的毒针，如同鬼魅般无声无息地射向苏晚周身要害！速度快到极致，角度刁钻无比！
苏晚瞳孔骤缩！煞气护体瞬间凝聚！但那毒针似乎带有极强的穿透性！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一道身影，如同瞬移般，毫无征兆地挡在了苏晚身前！
是荣景！
他戴着那灰扑扑的画皮傩面，枯槁的身体在幽蓝毒针射到的瞬间，微微一侧！
噗！噗！
两根毒针擦着他的手臂和肋下掠过，带起两缕灰黑色的布条和一丝暗金色的血液！但第三根毒针，却精准无比地射向他的心脏位置！
就在毒针即将触及他胸膛的刹那——
荣景那只枯槁的、缠绕着内敛尸气的手，以一种超越了视觉捕捉极限的速度，猛地探出！五指张开，如同铁钳般，精准无比地、一把攥住了那根幽蓝毒针！
针尖距离他的心脏皮肤，不足半寸！
时间仿佛凝固了一瞬。
红袍人陶瓷面具下的眼睛（如果那后面有眼睛的话）似乎闪过一丝错愕。
下一秒！
荣景攥着毒针的枯槁手掌，猛地一握！
咔嚓！
那根明显是法器的幽蓝毒针，如同脆弱的玻璃般，在他掌心瞬间被捏得粉碎！幽蓝色的粉末从他指缝间簌簌落下！
“吼——！”
一声低沉、沙哑、却蕴含着无边暴戾与饥饿的咆哮，从画皮傩面之下闷闷地传出！不再是之前的茫然，而是一种被彻底激怒的、属于顶级掠食者的凶性！
荣景动了！
不再是苏晚搀扶时的蹒跚僵硬！他的身影如同撕裂夜空的黑色闪电，瞬间跨越了与红袍人之间短短的距离！速度快到在原地留下了一道模糊的残影！
红袍人显然没料到这具看似腐朽的“尸体”竟有如此恐怖的速度和力量！他惊骇欲绝，身上猩红长袍瞬间爆发出刺目的血光，无数怨魂面孔在血光中浮现、尖啸，试图组成更强大的防御！
然而，晚了！
一只枯槁、冰冷、缠绕着粘稠如墨的恐怖尸气的手掌，如同穿透一层薄纸般，轻易地撕开了那层怨魂血光！五根如同精钢铸就的、乌黑尖长的手指，狠狠扣住了红袍人覆盖着陶瓷面具的脸！
“不——！” 红袍人发出凄厉到变调的尖叫！他能感觉到一股冰冷到冻结灵魂的恐怖吸力，正从那五根手指上爆发，疯狂地撕扯、吞噬着他体内的力量本源！
咔嚓！
那张惨白的无面陶瓷面具在恐怖的指力下瞬间布满裂纹，随即轰然爆碎！露出面具下一张极其扭曲、布满青黑色血管、双眼只剩两个漆黑窟窿的恐怖脸庞！
“呃啊——！”
红袍人的惨叫声戛然而止！他的身体如同被瞬间抽干了所有水分和灵魂，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干瘪下去！皮肤灰败，肌肉萎缩，骨骼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他周身翻涌的血光和怨魂如同遇到烈阳的冰雪，瞬间消融、溃散！
而荣景枯槁的身体，却如同注入了一股强大的生机！虽然依旧干瘦，但皮肤下隐隐有暗金色的流光一闪而逝，周身萦绕的那层内敛尸气似乎凝实了一丝！画皮傩面下，似乎传出了一声极其细微的、满足的叹息。
吞噬！纯粹的、掠夺式的吞噬！
整个过程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当红袍人彻底化为一具覆盖着薄薄黑霜的干尸，被荣景如同丢弃垃圾般随意甩在地上时，周围原本喧闹的鬼市，陷入了一片死寂！
所有“行人”都停下了脚步。青面獠牙的鬼卒，狐脸的绅士，飘荡的幽魂，河童，僵尸，科学怪人……无数道或惊骇、或贪婪、或恐惧的目光，齐刷刷地聚焦在街道中央那个戴着灰扑扑面具、枯槁挺立的身影，以及他身后那个散发着血色煞气的半尸女子身上！
一股无形的、令人窒息的压迫感弥漫开来。鬼市的潜规则被打破了！一个强大的邪修被当街吞噬！这足以引发连锁反应！
“走！” 苏晚瞬间反应过来！她一把抓住荣景冰冷的手腕，尸丹力量催发到极致，不顾一切地朝着鬼市入口的方向冲去！
混乱瞬间爆发！
“抓住他们！那尸丹是至宝！”
“他吞噬了血袍！他身上有好东西！”
“别让他们跑了！”
贪婪瞬间压倒了恐惧！数道气息强大的身影从周围的店铺和人群中暴起，带着各色光芒的法术、法器、毒虫、甚至是飞射的骨刺，如同暴雨般朝着两人逃离的方向倾泻而来！
苏晚瞳孔骤缩，将速度提升到极限！荣景似乎也感受到了危险，本能地配合着她的牵引，速度竟丝毫不慢！
轰！轰！轰！
各种攻击落在他们身后，将鬼市的街道炸得碎石乱飞，幽光西溅！一个躲避不及的倒霉河童被一道阴雷波及，惨叫着化为焦炭！
就在苏晚即将冲到入口那片扭曲空间前时，一个穿着破烂道袍、手持招魂幡的枯瘦老道，如同鬼魅般拦在了前方！招魂幡上无数冤魂厉啸，散发出强大的吸魂之力！
“留下吧！” 老道眼中闪烁着贪婪的绿光，枯爪般的五指带着腥风抓向苏晚的脖颈！
苏晚眼中戾气一闪，正要拼命！
她身边的荣景，画皮傩面下猛地发出一声低沉的咆哮！另一只枯槁的手掌快如闪电般探出，后发先至，一把抓住了老道抓来的手腕！
咔嚓！
令人牙酸的骨裂声响起！
“啊——！” 老道发出凄厉的惨叫！他感觉自己的手腕像是被烧红的铁钳夹住，瞬间粉碎！更恐怖的是，一股冰冷到极致的吞噬之力顺着手臂疯狂涌入！
荣景猛地一甩！老道如同破麻袋般被狠狠砸向旁边一个售卖“阴魂结晶”的摊位！
轰隆！
摊位被砸得粉碎！各色散发着幽光的结晶西处飞溅！
混乱中，一块巴掌大小、材质非金非玉、边缘呈不规则撕裂状的暗紫色碎片，被爆炸的气浪掀起，不偏不倚地朝着苏晚的面门激射而来！
苏晚下意识地伸手一抓！
入手冰凉！一股极其精纯、浩瀚、仿佛连接着大地阴脉本源的古老气息，瞬间顺着指尖涌入！她丹田处的尸丹雏形猛地一跳，发出强烈的共鸣和渴望！
碎片表面，蚀刻着无数细密玄奥的银色纹路，构成了一幅残缺不全的、仿佛山脉水脉走向的图案。在图案的一个角落，三个古老的篆字如同烙印般清晰：
**九阴玄脉！**
地图残片！九阴玄脉的地图残片！
苏晚的心脏狂跳起来！得来全不费工夫？！
然而，来不及细看！身后的追杀声和攻击己近在咫尺！入口扭曲的空间近在眼前！
“走！” 苏晚将碎片紧紧攥在掌心，拉着荣景，一头撞向那片空间涟漪！
冰冷粘稠的触感再次传来。
眼前景象瞬间转换，重新回到干涸河床冰冷的夜风中。
身后，鬼市入口那片扭曲的空间剧烈波动着，隐隐传来愤怒的咆哮和法术的轰鸣，似乎有强大的存在试图追出，却被某种无形的规则暂时阻隔。
苏晚不敢有丝毫停留，拉着意识再次陷入茫然、却依旧本能跟随的荣景，朝着远离河床的方向，亡命狂奔！手中紧握的暗紫色碎片，散发着冰凉而诱惑的气息，如同黑暗中的一线微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