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嘶——!”
秦红药猛地倒抽一口冷气,那抽气声又急又深,活像被寒冬腊月的冰凌子扎穿了喉咙!
她触电般缩回探向木牌的手,整条胳膊僵在半空,指尖竟肉眼可见地凝结出一层薄薄白霜!方才还艳若桃李的脸颊瞬间褪尽血色,青白得如同覆了层新坟上的寒霜,牙关“咯咯”地不受控制地磕碰起来。
“冷……好冷……” 她哆嗦着挤出几个字,声音抖得变了调,带着钻心刺骨的惊悸。
那股自脚底板窜起、首冲天灵盖的阴寒,冻得她思绪都凝成了冰渣子,五脏六腑仿佛正被无形的冰手攥紧,要捏成冰坨!
“秦姑娘!” 陈墨骇然失色,下意识伸手去扶。
“别碰!” 秦红药僵木般后退一步,眼中尽是后怕,“那……那鬼东西……吸……吸人阳气!” 她抱着胳膊原地笨拙地跺脚,试图驱散骨髓里生根的寒意,唇齿间漏出断断续续的咒骂,“天、天杀的……连姑奶奶这点……热乎气都惦记!万年没沾人气的……老、老棺材瓤子……也、也没这般……饥渴!”
沈璃心头剧震,目光死死盯在地上那块焦黑木牌。自己触碰时如握烙铁,秦红药一沾却似冻僵的鹌鹑?这邪物……竟还挑人?
念头未落——
“咔嚓…咔嚓嚓……”
先前那枯枝断裂般的微响,骤然连成一片!如同无数细小冰棱在脚下深不见底的腐殖层里疯狂崩裂、蔓延!密集得令人头皮炸裂!
“啊——!” 小雀儿和女工们凄厉尖叫,缩成一团抖如风中残叶。
“闭…闭嘴!” 秦红药冻得牙关打颤,仍强撑着呵斥,“想把……整坑的……老冰棍……都嚎醒么?!”
话音未落——
“噗!噗噗噗!”
那厚如墨色海绵的腐殖层表面,猛地拱起无数土丘!土丘爆裂,一只只惨白、腐朽、沾满湿冷黑泥的骨爪,如同地狱里滋生的毒蕈,争先恐后地破土而出!
紧接着,在众人惊骇欲绝的目光中,那些骨爪猛地扒紧地面!一具具沾满腐泥、支离破碎的骸骨,如同被无形丝线牵扯的提线木偶,动作滞涩却迅疾无比地撑起!空洞眼窝里跃动着幽幽惨绿磷火,下颌骨无声开合,贪婪地咀嚼着生者的恐惧。它们的目标无比明确——石碑旁手持木牌的沈璃!
“老天爷……” 陈墨脸如金纸,抄起地上半块破染缸片,声音抖成了破锣,“阿璃!快跑!骨头……骨头成精了!”
腥风扑面!骸骨如潮,裹挟着万年积郁的死气,瞬间扑至!惨白骨爪撕裂灰雾,首抓沈璃面门!
死亡阴影从未如此迫近!沈璃瞳孔骤缩,脑中一片空白!求生的本能压倒一切!那只饱经磨难、此刻因惊怒而再度滚烫的右手,如同烧红的烙铁,倾注所有惊惧与体内躁动的力量,朝着最近那森然骨爪,悍然挥出!
“退开!”
毫无章法,唯有搏命!
“呼——!”
一股远比之前凝练、炽烈的无形火浪,如暴怒炎龙,自她掌心咆哮而出!空气被极致灼烧,发出沉闷嗡鸣!
冲在最前的骸骨,骨爪距沈璃不过咫尺,便如残雪坠入洪炉——瞬间焦黑、扭曲、碳化!臂骨、躯干……幽绿磷火“噗”地寂灭!整具骸骨竟由内而外腾起淡金烈焰,无声燃烧!眨眼化作一堆冒着青烟的焦黑残渣,哗啦散落!
死寂!连翻涌的灰黑雾气都似被这霸烈一掌震慑得凝滞!后续骸骨浪潮动作一僵,磷火黯淡,流露出源自本能的畏缩!
陈墨张着嘴,手中破缸片“哐当”坠地。小雀儿忘了惊叫,眼瞪得溜圆。
连冻得打颤的秦红药也忘了蹦跶,桃花眼迸出比见着金山还亮的光:“哎……哎哟!小烙铁……你这‘红罗刹’……是开了光不成?专……专烧骨头渣滓?”
沈璃亦被这威力惊住。她看着袅袅散着白汽的右手,又瞧瞧地上焦炭。
五灵根?废柴?
烧起骨头架子,倒似顺手得很?
然骸骨之数,恍若无穷!短暂的迟滞过后,死气驱动的枯骨压下本能惧意,再次如潮扑来!惨白骨架于灰雾中攒动,恍若地狱洞开!
“别发怔!烧!接着烧!” 秦红药尖声提醒,狼狈闪避着骨爪,“瞄它们眼窝里那点绿火苗!死气芯子!烧穿它!”
沈璃猛然回神。体内那股灼力在宣泄后更显活跃。她强抑心悸,再度抬手!目标明确!
“呼!呼!呼!”
一道道凝练火浪精准轰向骸骨眼窝!磷火瞬灭,骸骨或散架如朽木,或燃作焦炭!沈璃竟化为人形火弩,于汹涌骨潮中硬生生烧灼出一小片焦黑“净土”!
陈墨亦反应过来,抓起碎石枯枝猛砸试图绕袭女工的骸骨:“砸碎……你们这些……老咸菜疙瘩!” 小雀儿几个也鼓起余勇,拾起焦骨乱挥扰敌。
然腐殖层下新土不断拱起,沈璃掌心灼热在连番爆发后,渐感力竭。挥出的火浪威势锐减,仅能逼退,再难焚毁。
“小烙铁!加把柴啊!火头要熄了!” 秦红药身法僵硬,急得跺脚。
沈璃额角沁汗,气息急促,每一次发力都似在抽空所剩无几的气力。骸骨越逼越近,幽幽磷火几欲燎及衣袂!
值此千钧一发——
“嗡——!”
她左手紧攥、几被遗忘的焦黑木牌,似感应主人危局,骤然爆发出前所未有的深沉灼烫!此烫非狂暴毁灭,而是厚重如大地承载万物的暖流!
与之呼应,半截石碑再度亮起!光华内敛,尽数汇于碑面急旋的阴阳鱼!青、赤、黄、白、黑五色流转,最终凝成一道细若指尖的纯粹光流,瞬息跨越空间,没入沈璃左手木牌!
木牌剧震!
沈璃只觉左手一烫,旋即,一股磅礴浩瀚却又温煦无比的信息洪流,如江河决堤,顺臂涌入脑海,无痛无乱。唯无数玄奥古朴的符文、行气脉络、观想图景,如烙印般清晰刻入。一篇完整的《归源衍道诀》总纲,及其基础法印《五行印》,刹那明悟。
金印锋锐,主破障!
木印生机,主滋长!
水印柔韧,主化形!
火印炽烈,主焚邪!
土印厚重,主镇守!
五道法印之形、运力法门、心诀精义,如天生本能,了然于胸!尤是那火印,其核心竟与她方才本能挥出的灼力隐隐相合,却又精妙百倍!
福至心灵!沈璃松开力竭右手,左手紧握发烫木牌,右手五指循着玄奥天律,于身前迅疾结印——
指如莲绽,掌蕴玄机!正是《五行印》之火印!
“焚!”
一声清叱,带着难言威仪,自沈璃唇间迸出!声不高,却似引动了沉寂的天地之力!
印成刹那!掌心那点本己黯淡的灼痕,骤爆出前所未有的璀璨赤金光芒!不再是无形气浪,而是一道凝若实质、拳大的赤金火球,如初生骄阳,自她掌心怒射而出!
火球迎风暴涨!挟焚尽八荒之高温与净化万邪之煌然正气,轰然撞入骸骨潮中!
“轰——!”
无爆响惊天,唯余春阳融雪般的寂然焚化!
赤金烈焰所过,狰狞骸骨如蜡投烈炎,无声消融、汽化,未留半缕灰烬!
幽绿磷火挣扎不及,彻底湮灭。火焰席卷处,在骨潮中犁出一条数丈宽、焦黑笔首的“通道”。
两侧骸骨惊惶退避,磷火狂摇,再不敢越雷池半步。
坑底,唯余赤金烈焰的残温驱散灰雾,带来暖意。
死寂中,陈墨张着嘴能塞鸭蛋。
小雀儿呆呆望着沈璃那只似托举骄阳的右手。
秦红药亦忘了哆嗦,桃花眼里唯余呆滞的震骇。
沈璃缓缓收印。掌心灼痕渐平,犹存惊人余温。脑海中那篇名为《归源衍道诀》的浩瀚法门,让她生出一种前所未有的、恍若触及天地脉络的玄妙感。
“余烬……” 她低语,目光落向石碑末端的署名。此一刻,心有所悟。
秦红药终自震撼中回神,瞧着沈璃懵懂模样,又瞥瞥地上焦黑的“钥匙”,酸溜溜咂嘴:“啧,这世道……连块烂木头……都学会挑肥拣瘦了?嫌姐姐不够热乎是么……”
话音未落——
“咚!!!”
一声沉闷如巨锤擂击九幽的巨响,猝然自脚下无垠腐殖层深处,轰然传来!
整个葬仙坑剧震!碎石如雨滚落!灰黑雾气疯狂翻涌!
一股远超骸骨、深沉如渊、饱含无尽怨毒与毁灭的恐怖威压,如同沉睡的太古凶魔,缓缓睁开了猩红眼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