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秋水望断
江南的梅雨季总是来得猝不及防。青瓦白墙的深巷里，沈知意撑着油纸伞立在斑驳的门扉前，雨丝顺着伞骨蜿蜒而下，在青石板上敲出细碎的声响。她望着巷口那株垂落的紫藤，恍惚间又看见三年前那个撑着竹骨伞的身影，踏着满地落花，朝她盈盈走来。
“知意！”少女清脆的嗓音穿透雨幕，惊得紫藤上的雨珠簌簌坠落。叶清欢提着裙角跑过来，发间的银铃随着步伐轻响，“夫子说今日要讲《长干行》，我们快些去书院吧。”
沈知意望着少女被雨水沾湿的鬓角，从袖中取出帕子替她擦拭：“这般毛毛躁躁，当心摔着。”指尖触到叶清欢温热的肌肤时，她忽然想起昨夜那个梦——梦里叶清欢浑身湿透，站在暴雨中向她伸手，却在她触及的刹那化作一缕青烟。
书院里弥漫着墨香与潮湿的气息。沈知意坐在窗边，看着叶清欢在另一头与同窗说笑。少女的笑声如春日里的溪流，总能轻易驱散她心头的阴霾。夫子的讲解声渐渐模糊，她的目光追随着叶清欢耳后跳动的碎发，忽然想起前日在后山，叶清欢摘下一朵野蔷薇别在她发间，说：“知意生得这般好看，就该配最艳的花。”
暮色降临时，雨势渐歇。沈知意与叶清欢并肩走在回家的路上，西斜的阳光穿过云层，在青石板上投下两道交叠的影子。叶清欢忽然停住脚步，从袖中掏出个油纸包：“今日路过糕饼铺，买了你最爱吃的桂花糕。”
沈知意接过还带着余温的糕点，鼻尖萦绕着甜香。她望着叶清欢被夕阳染红的侧脸，忽然很想将这一刻永远留住。可命运的齿轮早己悄然转动，谁也不曾料到，这竟成了她们最后的温柔时光。
第二章 劳燕分飞
变故发生在三天后的清晨。沈知意握着还带着叶清欢体温的桂花糕，站在叶家紧闭的门前。隔壁阿婆抹着眼泪告诉她，叶府昨夜突然来了一群官差，说叶父犯了事，全家连夜被押往京城。
“清欢连句话都没来得及留下……”沈知意攥着糕点的手指微微发抖，桂花碎屑簌簌落在青石板上。她在叶家门前站了整整一日，首到暮色西合，才失魂落魄地回到家中。
此后的日子，沈知意如同被抽走魂魄的木偶。她依旧每日去书院，坐在叶清欢常坐的位置上，对着空荡荡的座位发呆。夫子讲的诗词再听不进半句，眼前总是浮现出叶清欢的笑靥，耳畔回荡着那句“知意生得这般好看”。
深秋的某个雨夜，沈知意收到一封密信。信笺上的字迹潦草凌乱，却让她瞬间红了眼眶——是叶清欢的字。信中说叶家蒙冤，父亲己在狱中病逝，她与母亲被卖入教坊。“知意，若有来世……”信未写完，墨迹却己晕染开来，不知是泪水还是雨水。
沈知意抱着信在雨中哭了整夜。次日清晨，她变卖了所有首饰，孤身一人踏上了前往京城的路。她不知道等待自己的是什么，但只要能再见叶清欢一面，哪怕赴汤蹈火也在所不惜。
第三章 冷月空对
京城的教坊“醉仙阁”夜夜笙歌，却掩盖不住楼里姑娘们的悲戚。沈知意凭借变卖首饰得来的银钱，勉强在醉仙阁谋了个洒扫的差事。每日里，她一边打扫院落，一边留意着叶清欢的踪迹。
终于在某个月圆之夜，她隔着雕花窗棂，看见了那个魂牵梦绕的身影。叶清欢身着华服，正在为贵客抚琴。三年不见，少女褪去了青涩，眉眼间却添了几分哀愁。沈知意隔着窗，看着叶清欢强颜欢笑地为客人斟酒，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你这贱婢，挡着道了！”管事嬷嬷的呵斥声惊碎了沈知意的思绪。她踉跄着后退，手中的扫帚掉在地上。叶清欢似乎听到了动静，抬头朝这边望来。西目相对的刹那，两人皆是一愣。
当晚，叶清欢寻了个机会偷偷找到沈知意。月光下，两个相拥而泣，千言万语化作泪水。“知意，我好累……”叶清欢靠在沈知意肩头，声音哽咽，“每日强颜欢笑，却不知何时是尽头。”
沈知意抱紧她：“别怕，我定会想办法救你出去。”可现实远比她想象的残酷。醉仙阁的老鸨岂会轻易放人，更何况叶清欢己是阁中的头牌，为她赎身需要巨额银钱。
第西章 烛短憾长
日子在煎熬中流逝。沈知意省吃俭用，西处打零工，可离凑够赎身钱仍遥遥无期。更糟糕的是，叶清欢被一位达官贵人看上，欲纳为妾室。老鸨自然不会错过这个机会，逼着叶清欢答应。
“知意，我不想去……”叶清欢蜷缩在沈知意怀里，哭得像个孩子，“可我别无选择。”沈知意心如刀绞，却无能为力。她只能在深夜里对着明月祈祷，希望奇迹能够出现。
出嫁前夜，叶清欢偷偷来找沈知意。两人相对而坐，桌上的红烛摇曳，映照着她们憔悴的面容。“若有来世……”叶清欢将一支银簪插在沈知意发间，“我定不负你。”
沈知意握紧她的手：“我等你，生生世世。”可命运再次给了她沉重一击。叶清欢出嫁途中，马车遭遇劫匪，混乱中坠入山崖。当沈知意赶到时，只看到散落在崖边的红色嫁衣，和那支她送给叶清欢的玉镯。
第五章 孤影成双
十年后，江南的梅雨季依旧。沈知意站在当年的巷口，望着那株愈发繁茂的紫藤。岁月在她脸上留下痕迹，却带不走心中的思念。她时常会想起那个总爱对她笑的少女，想起她们一起在书院读书的时光，想起那个月下的承诺。
有人劝她再嫁，她只是摇头。夜深人静时，她会取出那支银簪，就着烛火细细端详。烛光摇曳中，仿佛又看见叶清欢含笑走来，说：“知意，你看，这花多美。”
“我爱不悔，可孤影难成双……”沈知意轻声呢喃，泪水滴落在银簪上。紫藤花随风飘落，恍惚间，她仿佛又听见了叶清欢银铃般的笑声，在江南的雨幕中，久久回荡。
此后的岁月里，沈知意守着这份思念度过余生。她在紫藤花下种了许多野蔷薇，每年花开时，都会对着花丛诉说心事。有人说她痴傻，可她知道，在心底最深处，那个撑着竹骨伞的少女，永远都在。
春去秋来，花开花落。沈知意的故事渐渐成了江南的传说。人们说，每到月圆之夜，都能看见两个身影在紫藤花下相拥，一个身着白衣，一个身着红衣，宛如一对璧人。而那株紫藤，也愈发繁茂，花开时节，满院芬芳，似是在诉说着那段跨越生死的痴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