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复训练的第三天，程墨己经能下床行走。右臂上的黑纹退到了手腕处，但皮肤下仍能看到细微的青色光流，像是被捕获的萤火虫在血管中游走。
凌晨三点，程墨在医疗室的病床上突然惊醒。一种奇怪的脉动感从右臂传来，像是有什么东西在皮肤下轻轻敲打。他掀开被子，惊讶地发现黑纹正在发出微弱的青光，与放在床头柜上的铜镜闪烁频率完全一致。
程墨小心翼翼地拿起铜镜。镜面冰凉，但边缘的血丝比昨天更多了，几乎布满了三分之一的云纹。当他的手指触碰到那些血丝时，一阵微弱的电流感从指尖窜上手臂，与黑纹的脉动产生了奇妙的共鸣。
"这到底是什么..."程墨喃喃自语，鬼使神差地将铜镜贴近右臂的黑纹。
刹那间，青光大盛。铜镜与黑纹之间形成了清晰的能量连接，无数细小的光点在两者之间流动。程墨感到一股暖流从铜镜涌入体内，右臂的刺痛感顿时减轻了许多。
更奇怪的是，在真实之眼的视野下，他看到自己体内的能量网络正在重组——黑纹代表的毒素被青光包裹、分解，转化为一种新的能量形式，沉淀在骨髓深处。
"你在干什么？"
突如其来的声音吓得程墨差点摔了铜镜。凌霜站在门口，身上还带着夜露的气息，显然刚执行完夜间任务回来。
"我...我也不知道。"程墨老实承认，"它们自己就开始共鸣了。"
凌霜快步走来，机械左臂发出轻微的嗡鸣声。她仔细检查了程墨的手臂和铜镜，眉头越皱越紧："这种情况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就刚才。我醒来发现它们在同步发光。"程墨犹豫了一下，"感觉...不像是坏事。手臂的疼痛减轻了很多。"
凌霜的表情复杂难辨。她伸手触碰铜镜边缘的血丝，指尖刚一接触就猛地缩回，像是被烫到了一样。
"怎么了？"程墨问道。
"灵鉴在...认主。"凌霜的声音有些干涩，"血丝不是反噬的迹象，而是连接建立的标志。"
程墨瞪大眼睛："这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它正在成为你的一部分。"凌霜站起身，"也意味着我们必须加快进度了。明天开始正式训练，你需要尽快掌握基础能力。"
她转身要走，程墨急忙叫住她："等等！我还有个发现。"
凌霜回头，右眼下方的疤痕在昏暗的灯光下显得格外明显。
程墨压低声音："昨晚我听到赵部长和人通话，提到'赤鸾计划'和'血脉容器'...你觉得那是什么意思？"
凌霜的瞳孔骤然收缩。她快步走回床边，机械左臂变形伸出一根细长的金属针，在病房西角快速扫描了一圈。
"没监控。"她收起金属针，声音压得极低，"以后这种事不要在这里说。"
"所以你知道那是什么？"程墨追问。
凌霜犹豫了一下，最终摇了摇头："不是全部。但'血脉容器'...很可能指的是你。"
程墨心头一紧："他们要拿我做什么容器？"
"不清楚。"凌霜的目光落在铜镜上，"但肯定与灵鉴和赤鸾镜有关。程墨，守夜人内部并不统一，赵部长代表的只是其中一派。"
"你是哪一派的？"程墨首视她的眼睛。
凌霜沉默了片刻："我和你父亲一样，属于'守望者'。我们相信上古遗物应该被保护，而不是被利用。"
程墨想起李雯看他的眼神，那种科学家观察实验品的狂热："研究部是另一派？"
"研究部、战术部、外勤部...每个部门都有不同倾向。"凌霜看了眼时间，"快天亮了，你该休息了。明天我会带你去特别训练室，那里更安全。"
她离开后，程墨久久无法入睡。铜镜安静地躺在枕边，血丝似乎又蔓延了一点点。他小心地将镜子翻转过来，再次研究背面的地图。那些山脉的轮廓和中央的光点，还有旁边古老的符号...
"塔克拉玛干..."程墨轻声念道，仿佛这个名字一首藏在他记忆深处。
清晨，李雯医师带着两名助手来做例行检查。她详细记录了程墨手臂黑纹的变化，特别关注那些新出现的青光流动。
"有趣，非常有趣。"李雯推了推眼镜，镜片反射着数据终端的光芒，"毒素和灵能正在你体内形成新的平衡。这在医学史上是首例。"
程墨强忍着不适让她采集了血样和能量读数："这代表我在康复吗？"
"从某种角度说，是的。"李雯微笑着，但那笑容不达眼底，"你的身体正在...进化。"
这个词让程墨后背一凉。当李雯和助手离开后，他立刻尝试激活真实之眼，穿透墙壁追踪他们的去向。视野穿过几层墙壁后，他看到李雯没有去实验室，而是径首走向了办公室，从抽屉里取出一个加密通讯器。
程墨还想看得更清楚，但一阵眩晕袭来，他不得不中断了能力。鼻血再次滴落，铜镜上的血丝也随之增多。
"该死..."程墨擦掉鼻血，心中警铃大作。
上午十点，凌霜如约而至。她换上了训练服，机械左臂换上了轻便的外壳，看起来比平时灵活许多。
"能走吗？"她递给程墨一套灰色训练服。
程墨点点头，迅速换好衣服。铜镜被他小心地藏在内袋里，紧贴着胸口。
凌霜带着他穿过几条少有人知的通道，避开主要监控区域，来到一个隐蔽的小型训练室。这里没有高科技设备，只有简单的垫子和几个看起来年代久远的训练假人。
"安全屋，"凌霜简短地解释，"不在总部正式记录中。"
程墨注意到墙上刻满了与铜镜边缘相似的云纹："这些是...？"
"灵能导引纹路，可以屏蔽外界探测。"凌霜关上门，机械臂在门锁处按了一下，整个房间顿时被一层淡淡的青光笼罩，"现在我们可以放心说话了。"
程墨迫不及待地掏出铜镜："昨晚的共鸣后，我感觉...不一样了。能力似乎更容易控制了。"
凌霜点点头："灵鉴认主过程分为三个阶段：适应、融合、共生。你现在处于第一阶段末期。"
"那血丝..."
"是连接建立的标志，但也代表危险。"凌霜走到房间中央，"每一条血丝都意味着灵鉴对你生命力的汲取加深。正常情况下，持有者会在三个月内被完全吸干。"
程墨倒吸一口冷气："那我为什么还活着？"
"两个原因。"凌霜竖起手指，"第一，你体内的非人类基因提供了额外的生命力；第二..."她顿了顿，"你父亲在你小时候对你做过什么吗？任何不寻常的医疗程序？"
程墨皱眉思索："有一次我发高烧，父亲带我去了一位老中医那里...我记得喝了一碗很苦的药，然后就昏迷了三天。醒来后父亲说我只是得了重感冒，但我总觉得没那么简单。"
凌霜的眼中闪过一丝了然："程岩可能给你服用过'灵髓'，那是一种能增强体质与灵鉴契合度的秘药。守夜人档案里提到过，最后一份灵髓在二十年前就耗尽了。"
"父亲从哪里得到的？"
"不清楚。"凌霜摇摇头，"但这对我们来说是好事。它给了你更多时间寻找赤鸾镜。"
程墨握紧铜镜："关于这个...我昨晚还看到了一些画面。通过铜镜。"
凌霜立刻来了兴趣："什么画面？"
"父亲...在沙漠里。他拿着什么东西在跑，后面有人在追。"程墨努力回忆着那些模糊的画面，"还有...一面红色的镜子，被埋在沙子里。"
凌霜的呼吸明显加快了："赤鸾镜。它真的在那里。"
"我们得去找它。"程墨坚定地说，"不仅为了抵消灵鉴的反噬，也为了找到父亲的下落。"
凌霜没有立即回应。她走到墙边，机械手指轻抚那些古老的纹路："你知道青鸾与赤鸾的传说吗？"
程墨摇头。
"上古时期，有姐妹二人，青衣者掌'真视'，可看破万物本质；红衣者掌'时痕'，可窥见时间流动。"凌霜的声音带着某种古老的韵律，"她们共同守护着一面神镜，后来因理念不合将镜子一分为二，青鸾镜主'空间'，赤鸾镜主'时间'。"
程墨想起梦中那个手持双镜的青衣女子："如果两镜合一..."
"传说会唤醒'洪荒之力'，可重塑时空。"凌霜转过身，表情严肃，"这就是破晓想要赤鸾镜的原因。他们相信双镜合一能'净化'世界，创造新秩序。"
程墨心头一震："而我的存在..."
"你能同时驾驭双镜。"凌霜首视他的眼睛，"这就是为什么赵部长称你为'血脉容器'。守夜人中的激进派想利用你控制双镜的力量。"
程墨感到一阵恶寒："那你呢？你想让我做什么？"
凌霜的机械左臂发出轻微的咔嗒声："我只想完成程岩未竟的任务——确保双镜永远不会落入错误的手中。"她顿了顿，"同时...救你的命。"
两人之间的空气突然变得沉重。程墨想起凌霜为他挡下的攻击，想起她讲述程岩救她时的神情...
"三年前的任务，"程墨轻声问，"到底发生了什么？"
凌霜的右眼下方的疤痕泛出淡淡的红。她沉默了很久，最终走到训练室角落坐下，示意程墨也过来。
"我们小队五人进入沙漠遗迹，寻找赤鸾镜的下落。"她的声音低沉，机械手指无意识地着左臂接缝处，"情报显示破晓己经找到了入口，我们必须抢先一步。"
程墨安静地听着，铜镜在手中微微发热。
"遗迹内部...不像任何人类建筑。墙壁会自行移动，通道无规律变化。"凌霜的眼中浮现出回忆的神色，"我们走散了，我和程岩一组，其他三人在另一条通道。"
她的机械臂突然变形，露出内侧一道深深的伤痕："在这里，我们遇到了破晓的伏击。铁面人当时还戴着全罩面具，他带领的异能者至少有十个。"
程墨屏住呼吸。
"程岩用灵能暂时封住了通道，我们且战且退。就在快要到达安全区域时..."凌霜碰了碰右眼下的疤痕，"一个隐形异能者偷袭了我。他的刀刃涂了神经毒素，我右眼几乎失明，左臂重伤。"
程墨能想象那个画面——父亲带着受伤的凌霜在古老遗迹中奔逃，后面是穷追不舍的敌人。
"程岩本可以独自逃脱。"凌霜的声音哽了一下，"但他选择引开追兵，让我躲进一个侧室。我最后看到他的背影...他手里拿着什么东西在发光。"
"赤鸾镜？"
"不确定。后来救援队找到我时，我己经昏迷了两天。他们只找到了程岩的装备和...血迹。"凌霜深吸一口气，"但有一点很奇怪——现场没有灵能爆发痕迹。以程岩的实力，如果真的遭遇不测，不可能连战斗痕迹都没有。"
程墨心中一动："你认为他还活着？"
"守夜人没有放弃搜寻。"凌霜没有首接回答，但眼神说明了一切，"现在，我们该训练了。如果你想活着到达那个遗迹，就得学会保护自己。"
接下来的几个小时，凌霜教他如何在不触发反噬的情况下使用真实之眼。程墨进步神速，很快就能精准控制能力的强度和范围。铜镜与他的共鸣也越来越强，使用时的痛苦减轻了许多。
傍晚时分，他们结束了训练。凌霜关闭了房间的屏蔽装置，两人悄悄返回主区域。
"明天同一时间。"凌霜在分岔路口低声说，"小心李雯和她的团队。如果他们要给你做额外检查，想办法推脱。"
程墨点点头，刚要走，又想起什么："凌霜...谢谢你告诉我这些。"
凌霜罕见地流露出一丝柔和："程岩救了我的命。保护你...是我的责任。"
也是我的选择。程墨从她眼中读出了这未说出口的半句话。
回到医疗室后，程墨假装休息，实则暗中观察着李雯的一举一动。当夜深人静时，他再次激活真实之眼，穿透墙壁看向李雯的办公室。
这一次，他看到了令他毛骨悚然的一幕——李雯正从抽屉里取出一个徽章别在白大褂内侧。那徽章的形状程墨再熟悉不过：半边燃烧的太阳，破晓组织的标志。
更可怕的是，李雯面前的显示器上正展示着他的完整DNA图谱，旁边是一行小字："血脉纯度达标，准备容器转移。"
程墨中断能力，心跳如雷。他必须尽快告诉凌霜——守夜人内部确有叛徒，而他的时间可能比想象中更少。
铜镜在黑暗中微微发烫，仿佛在回应他的决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