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寰皇宫的金銮殿内,蟠龙柱上的鎏金在晨光中泛着冷芒,却压不住殿内弥漫的惶惑气息。
玄霄帝攥着案边的螭龙纹扶手,指节因用力而泛白,望着阶下负手而立的于逆,声音不自觉地带上了几分颤抖,就在刚刚,于逆不等自己开口,就率先提出了领兵肃清天澜的计划。
玄霄顿时乱了手脚,:"于爱卿,如今玄寰北境狼烟将起,九幽的探子都摸到了苍溟关下,你若此时......"
"陛下是在质疑臣的决断?"于逆抬眼打断,玄铁甲胄碰撞间发出清越声响,目光扫过龙椅时,竟让玄霄帝生出一种自己才是阶下之囚的错觉。
他缓步上前,靴底碾过汉白玉阶砖,每一步都像踏在玄霄帝心口,"天澜乃玄寰新吞之地,若任由世家倒向龙吟,不出三月,这片疆土便要改姓。届时玄寰腹背受敌,才是真正的危局。"
玄霄帝喉结滚动,想起密探传回天澜世家成车成车往龙吟运送金银的消息,心里又急又恨。可对上于逆鹰隼般的目光,到嘴边的斥责生生咽回肚里,只能赔笑道:"朕自然信得过爱卿,只是玄寰根基......"
"陛下难道忘了?"于逆忽然解下腰间玄铁虎符,重重拍在丹墀之上,金石相击之声震得殿内群臣身子一颤,"当年锁云关之战,臣率五千残兵抵挡天澜十万大军,半月不曾卸甲。如今留下的亲信,哪个不是从尸山血海里爬出来的狠角色?有他们坐镇,便是九幽倾巢而出,也得先掂量掂量!"
这番话如惊雷炸响,玄霄帝想起战报中于逆单枪匹马斩敌主将的描述,后颈泛起阵阵寒意。他强作镇定地笑了笑:"有爱卿这番话,朕便安心了。只是伊灵郡主......"
他己封伊洪为凌霄公,掌三州赋税、五卫精兵,世袭罔替的铁帽子王。其女伊灵亦册为玉灵郡主,赐金册银印、霞帔鸾舆。此刻提及,意在于逆若执离开,难道要让他们一起沦为阶下囚?
"臣的家事,不劳陛下费心。"于逆抬手抱拳,礼数周全却透着拒人千里的冷意,"臣此去定当速战速决,但若有人敢动将军府分毫......"话音未落,殿外突然狂风骤起,檐角铜铃乱撞,倒像是应和着他未尽的威胁。
待于逆的脚步声消失在宫门外,玄霄帝猛地踹翻脚边的青铜仙鹤烛台,火苗瞬间窜上幔帐。"反了!反了!"他扯着龙袍在殿内暴跳如雷,"这哪里是臣子,分明是骑在朕头上的恶煞!"
老丞相慌忙扑灭火苗,额头贴着冰凉的地砖:"陛下息怒!于逆那厮忒损!明知您想借此削他羽翼,偏生将二十万精锐一股脑儿抽走,还把粮草辎重搬得底儿掉!如今九关八隘只剩老弱残兵,连城墙缝里塞的都是秫秸秆儿!这哪是调兵,分明是把玄寰架在火上烤——他笃定咱们不敢动,动了便是自毁长城,如今之计,唯有……"
"唯有什么?!"玄霄帝揪住老丞相的衣领,"你不是说鼓动天澜余孽能削弱于逆?现在倒好,引来了九幽这头饿狼!"
老丞相被掐得面色青紫,却强撑着说道:"陛下,当务之急是调藩王勤王!镇北王麾下三万铁骑骁勇善战,还有......"
就在这时,又有探子急报:"陛下,苍澜楚惊鸿己攻破紫门关,陆沉沙的人退到青石峡,撑不过三日!"玄霄闻言,踉跄着扶住龙椅,突然想起于逆临走时的眼神,后背渗出冷汗——那哪里是请命出征,分明是将烂摊子甩给自己,还顺带敲了一记警钟。
与此同时,九幽王都议事殿内,墨寒转动着手中镶嵌血玉的虎符,听着探子禀报玄寰兵力调动,嘴角勾起一抹狞笑:"于逆居然去了天澜!玄霄小儿怕是夜不能寐了吧。"
"陛下,龙吟密函传来。"一名谋士呈上蜡丸,"他们愿派一支人马助阵,与我军共享玄寰北境三郡,条件是......"
"让我们当枪使?"墨寒嗤笑一声,将蜡丸捏得粉碎,"龙吟那群老狐狸,算盘打得倒精。怕就怕帮忙是假,其真正目的是为了假途灭虢。"他忽地起身,猩红披风扫过满墙舆图,"玄影将军!"
身披玄色鳞甲的将军应声出列,面甲下的目光如淬毒寒刃。墨寒将一枚刻着九幽图腾的令牌拍在案上:"领五万黑甲军,首逼苍溟关。记住,先探虚实,若玄寰防线松动......"他舔了舔嘴唇,"就给朕撕开个大口子!"
玄寰边境,寒川郡城头。云苍将军望着远处九幽军帐连绵十里,军旗如黑云蔽日,心里首发怵。昨夜接到的密报还揣在怀里——皇帝许诺的援军,起码要七日才能赶到。
"将军,九幽军阵中有异动!"副将的喊声打断思绪。云苍举目望去,只见玄影将军骑着通体漆黑的战马缓缓出阵,手中蛇矛挑起一颗血淋淋的人头,正是前日派去的斥候。
"玄寰狗贼听着!"玄影的声音裹着内力,震得城头瓦片簌簌掉落,"今日献三郡降书,可免尔等全族血光之灾!否则......"他猛地挥矛,将人头甩向城墙,脑浆溅在一名士兵脸上。
云苍咬咬牙,正要下令放箭,忽听身后传来骚乱。一名传令兵跌跌撞撞跑来:"将军!冽风郡、霜雪郡失守!雷烈将军、风啸将军......皆己殉国!"
城头瞬间响起此起彼伏的哀嚎,云苍望着九幽军阵中高高竖起的两杆招魂幡,幡上染血的"雷""风"二字在风中猎猎作响,双腿一软险些栽倒。
他终于明白,于逆留下的亲信虽能守住皇城,却守不住这千里边境——那些平日里叫嚣着忠君爱国的将领,在真正的沙场厮杀中,竟如此不堪一击。
消息传回皇宫时,玄霄帝正对着列祖列宗的牌位磕头,"朕错了!朕不该自毁河山!"他抱着牌位痛哭流涕,突然想起于逆临行前拍在地上的虎符,那沉甸甸的触感仿佛还压在心头。
老丞相跪在一旁,望着窗外如血的残阳,终于明白什么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玄寰这盘棋,从来就只有他于逆一个棋手,只要被他占据优势,就不会给你任何翻盘的机会,哪怕吃亏也轮不到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