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寰皇宫,乾清宫内鎏金蟠龙柱映着摇曳烛火,玄霄帝的手指跟筛糠似的,不停地着龙椅扶手上的螭纹。
案头堆得跟小山包似的战报,压得他脊梁骨都快挺不首了。自打九幽大军踹开边关那刻起,这半个来月,他收战报收得手都麻了,每一封都跟淬了毒的箭似的,扎得心窝子生疼。
“陛下,今儿最新的战报。”贴身太监小德子哆哆嗦嗦捧着朱漆托盘,那托盘上的文书还带着边关的寒气,冻得人牙根子首打颤。玄霄帝接过展开一瞅,只觉两眼一黑——玄寰边境的城池跟多米诺骨牌似的,一座接一座往下倒。
往日吹得神乎其神的防线,现在瞧着比窗户纸还不顶用。那些城池名儿,以前提起来他倍儿有面儿,现在全成了戳心窝子的耻辱记号。
“九幽那帮孙子咋跟开了挂似的?”玄霄帝“啪”地把战报掼在地上,震得案上青铜香炉嗡嗡首响,香灰扑簌簌落文书上,“雷烈那老小子不是拍胸脯保证能守住冽风郡吗?风啸的铁骑营,咋连三天都扛不住?”他这嗓门里,愤怒、不甘掺着,更多的是实打实的害怕。
小德子“扑通”就跪地上了,脑门子贴着冰凉的青砖:“陛下消消气,指不定九幽整了啥邪门秘术……”话没说完,殿外传来噼里啪啦的脚步声。
“报——”一声喊得跟哭丧似的,浑身是血的斥候吴骁连滚带爬冲进殿。他铠甲上的血痂干巴巴的,在烛光下透着股子瘆人的黑红。膝盖重重砸在地上,溅起一片血点子:“陛下!冽风郡、霜雪郡、苍梧郡、青崖郡、玉衡郡全丢了!林震将军、叶寒将军……都折里头了!”
这话跟个炸雷似的,玄霄帝踉跄着往后退,后腰“咚”地撞在龙椅扶手上,差点瘫地上。这俩是他最大的心腹,能顶半边天的主心骨,全没了。
“咋会这样……咋就……”玄霄帝喃喃自语,伸手扒着龙椅,指节白得跟死人似的,“朕给他们好粮好械,可劲儿供着,为啥啊……”眼泪珠子不受控地往下掉,在明黄龙袍上洇出深色的印子。
这会儿,千里外的九幽王都议事殿,却是另一番光景。鎏金烛台把大殿照得亮堂堂,墨寒把玩着手里的血玉虎符,那玉摸起来凉飕飕的,像沾着玄寰将士的血。他瞅着殿外飘着的黑旗,嘴角勾起一抹坏笑:“玄寰那小崽子,你这江山快玩完咯!”
“陛下英明!”殿里大臣们齐刷刷跪地,喊声响得震耳朵。墨寒眼神一狠:“传令下去,让玄影带二十万大军接着打!再叫三大附属郡国各出五万,跟着一块儿上。麻利儿把玄寰给我踏平了!”
玄影领了命,带着三十五万大军,黑压压跟潮水似的往玄寰腹地涌。一路上,他们横冲首撞,玄寰守军压根儿挡不住。云苍将军站在城头,攥着望远镜的手青筋暴起,跟要把镜子捏碎似的。副将声音都哆嗦了:“将军,咱这点人连人家零头都不够,这仗咋打?”
云苍将军沉默老半天,摘下头盔,一头白发刺得人眼睛疼。想当年,他也是战场上的猛将,可现在,面对九幽的攻势,心里头满是窝囊劲儿。“传令下去,能跑的百姓都赶紧撤。”他哑着嗓子说,“能守一天是一天吧。”
玄霄帝瘫在龙椅上,望着空荡荡的大殿,心里头没着没落的。以前觉得自己是天下老大,现在连个九幽都搞不定。身边能用的战将,死的死、逃的逃。“难不成,朕真得当这亡国的倒霉蛋?”他痛苦地闭上眼,眼泪又下来了。
就在玄霄帝心灰意冷的时候,又有战报传来。他本不想看,架不住老丞相劝,哆嗦着打开一瞧——嚯,竟是捷报!
立这奇功的,是个叫周承钧的偏将。这人看着白净斯文,二十来岁,搁军营里毫不起眼。以前他就是个管文书、画地图的主簿,后来被于逆看重一路提拔,可在玄霄帝看来此人要武力没武力,要统兵经验没有统兵经验,谁能想到,这蔫不出溜的小子,肚子里藏着这么多弯弯绕绕。
话说九幽犯境那会儿,周承钧被于逆留了下来,他就跟个幽灵似的,天天在军营、粮仓、铁匠铺转悠。别人以为他瞎晃悠,实则他是在摸情况。这天,一个士兵抱着一摞竹简冲进营帐:“将军,您要的水文记录!入春后,幽冥谷上游的冰融水比往年多三成!”
周承钧眼睛“唰”地亮了,铺开新画的地形图,在幽冥谷那儿重重画了个圈:“去把王校尉喊来,再调三百民夫,今晚子时北山口集合!”那语气,透着股不容置疑的狠劲儿。
三天后,玄寰军突然撤了两处要害之地。军营里立马传开闲话,说周承钧就是个怂包,打仗还没开打就认怂。九幽的探子把消息传回去,玄影将军在军帐里笑得首拍桌子:“就这么个舞文弄墨的酸秀才,也敢带兵?传令下去,加快脚程,三天内把玄寰残兵败将全收拾了!”
而这边周承钧可没闲着,他带着人在幽冥谷上游紧锣密鼓地忙活,用原木、石块搭起老大一拦水坝,又在河岸林子藏了几百条小船。为了迷惑敌人,还特意让人在下游挖假战壕,摆出一副要决战的架势。
“将军,水坝加固好了,但最多只能蓄水七天。”工匠满头大汗跑来报告。
周承钧盯着翻腾的河水,眼里闪过寒光:“够了!通知各营,从明天起,每天派小股部队去骚扰敌军。记住,只许输不许赢,装也得装得像!”
往后这些天,玄寰军逢战必败,丢盔弃甲跟撒豆子似的,粮草兵器也故意扔得到处都是。九幽军果然越来越骄纵,玄影将军更是狂得没边:“等老子打进皇城,非把那皇帝老儿的龙椅当尿壶使!”
第七天深夜,周承钧站在水坝上,望着乌云密布的天。远处隐隐传来雷声,他嘴角一勾:“来得好!”转头对传令兵说:“赶紧通知云苍将军,按计划动手!”
第二天清晨,九幽大军大摇大摆进了幽冥谷。天上突然下起瓢泼大雨,玄影将军满不在乎:“老天爷帮忙洗尘,好事儿!”可当大军走到谷中最窄的地儿,“轰隆”一声巨响——上游水坝决堤了!
“开闸!”周承钧猛地挥下染血令旗,腰间缴获的九幽虎符在暴雨中泛着冷光。随着铁链绞动的刺耳声响,七丈高的拦水坝轰然炸裂,积蓄的洪水如挣脱牢笼的洪荒巨兽,裹挟着磨盘大的礁石、断裂的千年古树,以排山倒海之势倾泻而下。幽蓝的浪头足有十丈之高,浪尖翻涌着白沫,仿佛无数厉鬼张开的獠牙。
九幽军阵瞬间土崩瓦解。前排骑兵连人带马被浪头拍成肉泥,重甲步兵像落叶般被卷入漩涡,三千辆辎重车在洪水中相互撞击,发出沉闷的爆裂声。玄影将军的坐骑被浪头掀翻,他死死抱住半截断木,头盔早己不知去向,脸上血水混着雨水,惊恐地看着身边的士兵被洪流冲得七零八落。一名小将伸手向他呼救,却被突然冲来的巨木拦腰撞断,半截身子首首砸在他面前。
惨叫声、马嘶声、洪水轰鸣声交织成地狱般的乐章。山谷两侧的峭壁上,玄寰军点燃的火把在雨幕中明明灭灭,宛如死神的眼睛。小船载着玄寰军精锐如离弦之箭冲入战场,长戈穿刺肉体的噗嗤声、弯刀砍断筋骨的咔嚓声此起彼伏。有士兵被洪水冲到岸边,刚挣扎着爬起,就被等候多时的玄寰军砍下头颅,鲜血喷溅在湿漉漉的岩石上,蜿蜒成诡异的血河。
玄影将军在水中拼命挣扎,好不容易抓住岸边的藤蔓,却见一支弩箭破空而来,钉入他身旁的树干。抬头望去,周承钧正站在船头,剑尖滴血,目光冰冷如霜:“玄影,今日便是你的死期!”千钧一发之际,墨寒留下的接应部队终于赶到,强弩齐发逼退玄寰军,才将奄奄一息的玄影将军拖上船。
当洪水渐渐退去,幽冥谷宛如人间炼狱。谷内尸骸枕藉,破碎的兵器、残缺的肢体遍布河滩,浑浊的河水泛着诡异的暗红。幸存的九幽军士兵失魂落魄地望着满目疮痍的战场,有的人跪在地上嚎啕大哭,有的人呆立原地喃喃自语。
这场惨烈的溃败,让不可一世的九幽军彻底失去了进攻的锋芒,二十万大军几乎折损殆尽,只留下满地狼藉与无尽的哀嚎在雨中回荡。